第14章 他们会怕
那些妇孺老幼肯定没有跑出去多远，但他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此时，饶有兴致看着那些明人做垂死挣扎的都穆却是嗤笑一声：“李都督，别这样死盯着我，等杀光了你们，刚刚逃跑的那些个两脚羊也会下去找你们的。”
“没错没错，将军说的对！”
“说起来，我可会照顾人了，尤其是照顾你们明国的女人，啧啧啧……”
随和都穆的讥讽言语，众多鞑靼再次爆发出了污言秽语。
听着对方的言语，李成安这边儿众人几乎要怒发冲冠。
“尔等蛮子，安敢如此！”
“该死，你们这帮蛮子真是该死！”
“恨只恨老子没长出那三头六臂，不然今天非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
众多胜州军民额头青筋暴起，全部站了起来。
刚刚立下生死誓言，他们已经彻底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现在想的只是如何撕碎那帮蛮子的血肉之躯来为自己的族人报仇雪恨。
李成安面色阴沉似水，他扭头拍了拍身边呼吸沉重却从始至终没有退缩半步的赵河，说了一句：“你身上有伤，不如带上一些兄弟去照顾那些逃走的妇孺老幼吧……”
“李成安，老子去你娘的！”
不等李成安把话说完，儒雅随和的赵河便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
赵河也不是傻子，如何能听不出来李成安言语里的意思？无非是要然他独自苟活下去！
虽然他赵河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说怕死也怕死，但是在真正的民族大义面前，他绝对不会退缩半步，更不会苟活下去！
然而，李成安却是不给赵河继续骂人的机会，开口说道；“你是文官，更是胜州长史，我才是胜州都督，要论官位品阶，我可是你的长官！”
“李成安，你别放屁行不行……”
“胜州长史赵河！本官命你带二百人追上百姓，保护百姓南去逃命，即刻起奏效，不得有误！”
李成安铿锵有力的声音落地，下一刻却忽然又变得落寞起来。
他转头冲着赵河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嘴角说了句：
“同时我还要麻烦你件事儿……求你为胜州留下一些种子吧，不然的话，胜州人可就要……”
李成安这话发自肺腑，赵河瞬间老泪纵横。
赵河知道，都到了这种时候，留在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再和李成安争论下去，恐怕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即便是赵河如何不愿意离去，他也知道李成安说的是大实话。
胜州城防军要是真的在这里全军覆没，那这血海深仇又要找谁去诉说？日后又有谁会为了胜州这么多无辜惨死的军民报仇？
沉默许久之后，赵河垂下那老泪纵横的面容，双手行礼颤声说道：“神州长史赵河……领命！”
简简单单八个字，赵河只觉得自己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完。
见赵河领命，李成安再次轻拍他的肩头：“兄弟，日后某一天收复胜州，切莫忘了给我带一摊子家乡的酒，老子要那最贵最烈的酒水，哈哈！”
李成安好似是在说家长里短，赵河却已泣不成声。
都穆此刻坐在马背上，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当然不会再让自己的麾下士卒与那些明人去做困兽之斗。
让别人卖力，自己的人白白捡一份功劳不好吗？
想到此处，都穆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郁。
而此时，随着马蹄声逼近，李成安和赵河已经开始抓紧时间挑选突破重围的军民了。
现在没有一个人会跳出来争夺这活命的机会，恰恰相反，那些胜州军民面对活命的机会，反而相互谦让不已，尽可能的想要把活命的机会让给自己身边的战友。
“柱子你先走，你还有妻儿老小等着养活呢！”
“废什么话，让你走你就走，你没看见老子腿都瘸了吗？还怎么走？”
柱子死死攥住身边一人的胳膊，叮嘱道：“等日后你见到了我媳妇儿，麻烦你帮我带个话，就说……”
“重文，咱俩是从小光屁股长大的，你从小就打不过我，以前经常被我按在地上揍，所以现在你也别跟我犟这个，要你走你就走！
等你回去之后见了我娘，就说……算了，什么都别说了，帮我尽孝就行，谢了！”
一句句感人肺腑的言语说出口，众人虽然难以诀别，却也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
就在李成安内心悲怆，准备以死保家国的时候，一名满脸血污的士卒来到近前，几番犹豫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将军？”
“你说。”
“都督，你说咱们今天晚上所做的这些事情，后世……后世会不会有人记得咱们的名字？”
听到这个问题，李成安浑身一颤。
听见这个问题的众多士卒纷纷扭头看向李成安，他们目光之中带着些许骐骥——这是绝望之下最后的一星半点骐骥啊！
李成安双手颤抖的厉害，却依旧环顾四周，一双眼睛一双眼睛的看了过去。
看着看着，李成安便红了眼眶。
是啊，生亦何苦，死亦何哀？
不过，这些明国的大好儿郎怕，他们怕的不是死，而是死的默默无闻，死后被人遗忘。
他们怕自己今夜的英勇奋战，日后连被世人铭记于心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李成安却是心里清楚，今夜这一战不管多么的凄惨，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不管自己这些人的尸骨如何腐朽，大势恐怕……
而就在李成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身后准备突围工作的赵河却是猛然出声：“会，当然会，怎么不会！”
“你们的名字不光会被世人铭记于心，今夜之死战，我更要禀明当今圣上，告诉他，我们神州儿郎，在面对无数鞑靼蛮子的时候，无一畏缩后退，更无一投降，在场诸位都是我大明英烈勇士！”
“日后我大明铁蹄踏碎鞑靼部落之际，我会为诸位遥遥祭酒……哪怕是我赵河没等到那一天，我的儿子，我的孙子也会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