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人
1.一惊一乍
东北龙江栾村一带有个叫‘撬山货’的营生,每逢大雪封山,这一带胆大的村民就会三五成群上山橇山货,说是橇山货,其实就是打猎。
以前用的是土枪,填充的是钢砂之类的,后来枪支被禁严后就换成了电网,捕猎的动物大多数属于国家保护的范畴,是被明令禁止的,可人的生活苦,就免不了有些违法之事,明面上相安无事,实则养虎为患,这群‘撬匠’只会在大雪封山后偷偷摸摸溜进去,因为这时候一般没有森林警察来巡山。
这一晚大雪齐膝,龙江栾村的偏路口偷偷摸摸走出来五个人,穿着厚厚的棉袄,背着重重的包裹,五人出了村各乘坐一辆摩托车往北而去,瞧这架势,准是一帮撬匠无疑。
这五人中领头的是林东山,紧挨着他的是他亲弟弟林东海,还有一对父子:栾有平和栾清华,最后车速最慢的是刚刚大学毕业还未找到工作的邓方才。
五人沿着弯曲的山道不一会就来到了深山雪林的山脚,刚到山脚,经验不足的邓方才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就摔了个狗吃屎,橇山货是个危险活儿,因此老一辈撬匠们常说:撬匠撬匠,十撬一匠,不是缺手就是断腿。
死了的叫撬鬼,活着的才配叫撬匠。
橇山货,到底何为山货?龙江栾村一带自清朝起就有一样进贡皇帝的宝贝:狍子皮!努尔哈赤还在这一带活动的时候就经常带人入山狩猎,到了近代是成了那些姨太太们的手中珍品,可比黄金白银,现代更是成了断销货了,越来越被那些富婆们喜欢,从皮草到包包,一样也少不了,所以这狍子皮就是所谓的‘山货’。
尽管政府对这种偷猎行为严打严压,每月都要派森林警察前来巡山,可上有对策下有政策,依然会有不少人铤而走险来撬一撬这山货,毕竟富贵险中求嘛。
将摩托藏好后,一行人进入了大山后,每个人都带着一个强光手电筒,能看见一百米外的动静,林东山走在最前面,缓缓道:
“老规矩,上去后一人一片地,各撬各的,谁也不打搅谁!”
老汉栾有平嘿嘿一笑,“那是自然!”
接着几人又扯了一阵闲话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两沟三崖,几人猜拳,胜者先走,轮到林东山时他选了一条山沟打着强光手电筒就走了进去,山沟漆黑,做四五撬匠,没有怕不怕一说。
狍子在当地又被叫做傻狍子,因为这种动物样子傻傻的很容易被人捕捉,一张狍子皮就能卖个七八百,一晚上运气好点能撬三四千。
林东山是老江湖,鼻子比狗的还灵,哪儿有猎物他张大鼻孔一闻就知道了,进了山沟后,像搜救犬一样循序前进,一片片搜索一点犄角旮旯也没放过,才半个小时,他就找到一行狍子的蹄印。
“这块就逮到一只了,看来是今晚财神爷关照。”
林东山自言自语,兴冲冲从背后的大背囊取出了一捆铁丝和两块车载电池,将电池并联好后又装上了开关,最后接上铁丝,林东山开始将铁丝在狍子蹄印周围的树上绕圈,圈高一米儿左右,正好让小袍子能从底下钻过去,让正常大小的狍子跳不过去。
布置好这些后他站在圈内按下了开关,然后再圈内弄出动静驱赶狍子,不多时,那只白屁股的狍子就撞在了铁丝上,林东山嗅着毛骚味走过去,用强光手电筒一照,满意点头:“不错,七百块到手了。”
这可比打工务农来钱快了不少,这张毛色不错的狍子皮能买七百,一身狍子肉也能搞个几百块,打工务农才能挣几个钱?
林东山忙活完点了支烟,吞云吐雾了会起身准备继续,就在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翻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那个大学生邓方才的名字。
“喂,小邓,啥个事了?”
电话那头的语序混乱,声音显得非常慌张,“山子哥……在哪呢,救我,快来救我,我他妈撞鬼了,白色的,可他妈的邪乎了……”
林东山心中恼怒,暗自道:我他妈脑子抽了,带这玩意上来瞎起什么哄?
唉……
也怪他自己,邓方才前天联系林东山的时候兜里装了包中华,他抽了两根一上头就答应了下来,没成想这家伙是这么个窝囊废,他做了四五年的撬匠,没成想发财夜要被这小子搞凉了。
林东山先是安慰他了几句,见不顶用只能先放弃撒网了,“你搁哪儿呢,晃手电筒!”语气不是很好。
不远处,一束强光在林中晃了又晃。
“行了,看见了,站那儿别动,手电筒别关,我来找你。”
林东山挂了电话,嘴里嘟嘟囔囔继续骂着,将那只狍子用麻绳拴住拖出了山沟,然后顺着刚才的方向又进了一处山坳,不多时,就找到瑟瑟发抖的邓方才了。
“亏你还是大学生!”林东山远远骂着,“咋是个这鸟样。”
邓方才见林东山走了上来,立马喊道,“山子哥,那边,那边……”
“啥玩意?”
“你过去看……”
林东山顺着邓方才的指引走过去一看,是个骷髅头,露着森森白牙,“你怕这玩意?”林东山将骷髅头拿在手上,“这破东西漫山遍野都是,有啥一惊一乍的嘛!”
林东山将骷髅头丢起来一脚踢了老远。
“山子哥,有蹊跷,刚才这块玩意是山顶滚下来的撞在了我腿上,你说大晚上是谁在捉弄我,死人……”
林东山打断了他,摆了摆手无所谓道:“行了行了,这多半是日本鬼子的,听老一辈的人说,当年抗战,咱这块林是小鬼子的一处据点,打的可凶了,死了好几千人呢,雪天还算少的呢,一到夏天发洪水,你拿个竹篓能背一竹篓哩!”
邓方才依旧后怕,怯怯道:“今天这事怪着哩,要不咱回去吧山子哥,改天再来,我给你带两包中华抽。”
“回去?闹呢么不是,我才撬到一只狍子就回去,下了山岂不被他们笑话了,再说,你的烟能值几个钱,我抓一只山货买你几十条不在话下。”说着林东山往山坳外走去,邓方才快步跟了上去,“那这样你看成不,咱俩走一块吧……”
“可别,咱说好的一人一片地,这是规矩,晓得不,分不匀容易内讧出事,傻小子!”
“山子哥我不是要你的狍子皮,抓到的东西都归你,我一只也不要。”邓方才回头看了眼山坳,又快了两步紧紧跟住,“我总觉着今晚这山里有东西,有双眼睛一只盯着咱,怪邪乎的!”
“怂啦?怂就自个先回去。”
“我一个人可不敢回去,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一根毛都不要……”
2.舍命求财
两人刚走出山坳,林东山的手机又嘟嘟响了起来,是栾有平父子打来了,怎么着?今晚鬼敲门啊?
林东山接了电话,“喂,栾叔?”
“大山啊,我和清华在这边堵了十只狍子,铁丝不够围不成圈了,我刚给你弟打了电话他没接,你快过来帮帮忙。”
林东山咧嘴开笑,“行呢叔,不过咱可得说先好啊,不许吃独食,得分我两只啊。”
“分,肯定分,你快过来吧。”电话里透着一股兴奋劲。
林东山匆匆挂了电话,接着又打给了自己的亲弟弟林东海,奇怪的是一连打了三次都没人接。
邓方才没撬到狍子,听说能分一杯羹,早已将鬼啊怪啊什么的一股脑全都忘在了脑后,连忙撺掇着要去找栾有平父子,林东山当下也没辙,只能先去汇合,路上又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人接,自己这位弟弟私心重野心大,最近想着要到城里卖房,八成是撬到大货了。
在看到栾有平父子用手电筒发出的闪烁信号后,林东山带着邓方才一路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是一处山崖,父子两人已经用铁丝围了一半了,栾清华在圈口守着,老汉栾有平悠闲地躺在高处喝酒,见林东山和邓方才来了,他微微有些惊讶,站起身道:“你弟呢,刚才清华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半天不见人接,不会出啥子幺蛾子了吧。”
栾清华小跑过来,道:“没事的,夏天哥有身手,应该是手机丢了,碍不着事的。”
邓方才也点头附和,老人也没质疑,四人掏出铁丝两两一组从山坳两侧摸索了进去,林东山不出意外和邓方才在一块,这小子见钱眼开,不听自己劝阻背着铁丝就冲了进去,林东山则一步一个脚印,仔仔细细箍好铁圈。
大概二十分钟,他才将自己手里的铁丝弄完,刚想喊邓方才讨要铁丝时,前面传来了邓方才的声音:“啊……救我!”
林东山赶紧赶了过去,和之前一样,这小子躲在树底下瑟瑟发抖。
“又咋回事?”林东山不耐烦道。
“又有人用那东西砸我……”邓方才指着不远处的雪地道。
林东山一看,是根手骨,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合着这山上的鬼怪是看上你了,她咋就不向我砸呢……你紧跟着我,不要乱跑就是了。”
邓方才跟在林东山屁股后边,解释说着,“我说真的山子哥,真的有人砸我,似乎是个白色的影子,我一回头他就跑开了……”
林东山不再理会,从他手里抢过铁丝继续忙活了起来,邓方才跟在仍旧说着些苍白无力的陈词。
不多时,牢笼围成,摁下开关按钮后,四人进入圈中追赶狍子,人多力量大,才一会,就已经有不少狍子撞在了铁丝上一命呜呼了,用了半个小时,只剩两只狍子还在挣扎,被四人围堵在一个角落,就在四人以为插翅难飞时,栾清华看见铁丝被之前的狍子给撞开了,赶紧跑了过去弥补,两只狍子受了惊,四下逃窜,铁丝断了没了威胁,栾清华心中一急,朝着一只狍子扑了过去,狍子见有人扑来,双腿后蹬,将栾清华踢翻在了雪地里。
“儿啊……”
栾有平大叫一声,连忙跑了过去,好在只是破了点皮,没伤到要害,倒是其他几人吸了一口凉气,被惊出一身冷汗。
栾有平气的牙痒,狠狠骂道:“见钱眼开,都说了娶媳妇的钱我来给你凑,你这孩子咋硬是不听话嘛,这万一有个事出来,我回去咋跟你娘交代……”
3。落尸山谷
刚才一圈下去,共套住了八只狍子,已经算是很走运了,栾有平父子分了五只,林东山分了两只,本是空手而归的邓方才也分了一只最小的。
林东山虽然分了两只最大的狍子,可脸上却看不出一丝高兴的样子,他心中沉思道:按理说自己这位弟弟即便真的捞到了大货,可自己打了四五个电话,也该给自己这个当大哥的报一声平安吧,可两个小时过去了,愣是没点声响没有,他不由得心中发起了毛。
栾有平察言观色的本事毒辣,一眼就看出了林东山的担忧,忙安慰道:“没事,老二他不会有事的,咱出门前拜了关老爷,他老人家最重义气,肯定保佑咱。”
栾清华知道林东山不信这个,又接过话茬道:“大山哥你不用担心,我这我爹下去的时候帮你各处留意东海哥的踪迹,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也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林东山只能先答应下来,带着狗皮膏药似的邓方才又在几个山沟里转悠了一阵,一无所获后他又打了一通电话,依然无法接通。
现在已经到了午夜时分,他和家里的二老说过会在午夜前回家,再过一会不论找不找得到林东海他们都得先回去,免得家里的二老担心。
突然,身后的邓方才大叫了一声,“山子哥,你看见了吗……那个白影子又过来了。”
邓方才手在林子中乱指,林东山看来看去屁都没看见,再加上心烦意乱,直接赏了他一个大嘴巴子,“你他妈的白捡一狍子就偷着乐,再消遣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真……真的,真的有个白影子飞了过去……”
林东山直接一脚给送到前面去了,骂道:“怂包,你走前面,我来断后。”
换在平时,林东山肯定要捉弄他一下,可现在,他一心担忧自己的弟弟,不知回去如何交代,心急如焚一点儿心思都没有。
林中不断有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迎山风自下而上打在两人的脸上,刮得脸蛋生疼。
突然,邓方才又是一声怪叫,“看那儿,山子哥哥,山谷下面……”
又来?林东山抬气上心头,起脚刚准备踢,顺着邓方才的手指看去,脚下黑黝黝的山谷中亮着一个强光手电筒,光柱直冲云霄……
“不好,有情况!”
这种光柱的摆放是他们约定成俗的暗号,只有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将强光手电筒的灯光竖起来,因为这样更容易被队友看见,号让别人施救。
他又惊又喜,他弟弟终于有消息了,忙往山下赶去,“快,小邓快跟我下去!”
与此同时,林东山沉寂了许久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林东山没看显示屏幕匆匆接通了电话,“喂,你在哪?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几通电话了,你不知道回吗,娶了媳妇就忘了家,你还是人吗?”
电话那头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小,心,背,后……”
“什么背后,你哑巴了……喂,喂……”
无人应答,他拿下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并不是他的弟弟林东海打来的,上面显示着栾有平三个字。
“背……背后?”
林东海回头看了一眼,只有漆黑的树林。
他管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下到山谷救人,下去的路全是雪,并不好走,摔了好几次才下到谷底,光柱看着在不远处,可真走起来没那么容易,跑了一身汗两人终于到了光柱跟前。
然而那并不是他的弟弟林东海,而是栾有平和他的儿子栾清华,两人的衣服都被什么东西划成了条状,浑身都是血迹,栾有平的手里攥他的手机,屏幕还是亮的。
“栾叔……醒醒栾叔……”
林东山使劲摇晃着老汉,不见有任何动静,他试了试两人的鼻息和脉搏,身体还是温热的,可都没了鼻息,是刚死不久的。
林东山抬头看了眼两人身上的衣物,又看了眼头顶断崖不断凸出的石块,喃喃道:“是不慎从崖上跌下来的。”
“不,是被推下来的”,邓方才反驳,惊慌失措道:“两个人怎么会同时跌下来,而且,你没听见电话里老栾叔说小心背后吗?”
说着邓方才突然转过身去,强光手电筒射向远方,空无一物,又突然转了回来,“山子哥,咱们报警吧,凭你我两个人都斗不过鬼的。”
“是人是鬼还很难说!”林东山冷静说道,他从包里拿出斧子提在手里,狠狠道:“报警?抓谁?你还是我?罚款十万,你交得起?”
“走,跟我上山,我倒要看看是哪里的牛鬼神蛇。”
林东山胆气惊人,提着斧子往山上走去,邓方才本不想去,可回头看了眼躺着的栾有平栾清华父子,他又快步跟了上去。
林东山表情凝重,老一辈人常说的那句话果然是有道理的:‘撬匠撬匠,十撬一匠,不是缺手就是断腿。’
栾叔入行撬匠十几年,在这山上来来回回几百次,进山比进家门还熟悉,没想到也栽了跟头,把命搭了进去。
4.龙江栾村的传说
两人重新登上山,商量着对付暗中人的对策,不远处,点点灯光一晃一晃,邓方才喜上眉梢,“太好了,有人来了,咱得救了。”
说着就要赶下山去,却被林东山一把拽住摔在了雪中,“看清楚,那不是一两个灯,是十几个灯,来的不是别人,是巡查的森林警察,你一下去正好被抓个正着,十万块,拿得出来吗?
十万?别说十万,一毛他都拿不出来,他是刚毕业没找到工作的穷酸学生,那有什么钱来,林东山一句话就把他给钉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
“那……那咋办?”
“听我的,先躲起来,前面有个土坑,我们待会进去用树枝遮住,谁也瞧咱不见。”
说干就干,两人一阵忙活躲在土坑里,那个土坑在石头后面本就隐蔽,用枯树枝遮住后更加不可见人了。
安全躲好后,邓方才猫着眼头看着森林警察的动静,由于来的是人不是鬼,邓方才反倒不怎么害怕,林东山则不然,他现在没心思管这些,同他一起来的栾有平父子绊死在了谷底,自己的亲弟弟又下落不明,天一亮回去后可怎么给那些老人交代……
想到这里,林东山眼眶里的泪珠不自觉滚了下来,难过中,他记起栾有平提醒自己要小心背后的话,难不成?忽然林东山脑子里灵光一现,他记起老一辈人中口口相传的一个怪诞传说,难不成那个传说是真的?
森林警察的手电筒一晃一晃走了上来,几个人的说话声变得清晰可闻:
“这么大雪,队长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那些偷猎的贼匪这时候上来不是送死吗?”
“小吴,你刚来不知道,这些贼匪手段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手脚利的很,咱们也就来交个差,巡山十几次了,我也只碰着两三次,咱哥几个小心点,别碰着他们布置的电圈能安全回去就成了……”
这几个森林警察说的不错,他们做撬匠的只要看见有手电筒,马上就会用约好的‘三长两短’问对方是谁,如果没有相应的对答,那就是森林警察无疑了,只管跑就行了,而且这些森林警察特别会糊弄事,巡山马马虎虎,有时还会聚众喝两杯,所以,如果不是漏了马脚,他们这些撬匠一般是不会被发现的。
这次也一样,这伙森林警察四处看了看就往别处去转悠了,连谷底的两具尸体都没发现,还真是尽职尽责呀。
等他们走后,林东山冷静了下来,平静道:“小邓,我有计划能干掉一直给你扔骷髅的东西,你现在必须听我的,不然以我一己之力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大山哥,你知道些什么,对吧!”
林东山道:“我弟应该也已经遭遇不测了,知道我俩为什么相安无事吗?”
“为啥?”
“因为我俩一直在山沟,没能去山崖边。”
这么一说邓方才更糊涂了,林东山没做太多解释,道:“你不用管为什么,只要你听我的,我就能让你活着回去,不然,咱俩都得玩完!”
“听,听,山子哥,我啥都听你的,只要你把我带回去,沟里的那只狍子我也不要了,全给你,成不成,我妈托王媒婆介绍的姑娘我还没见过呢……呜呜呜……”
说着,邓方才就哭成了泪人。
“怕是没用的,知道么,咱村子很久以前有一个有关狍子的传说……”
林东山开始给邓方才讲一个曾经经久不衰的故事……
5。真凶现身
在龙江栾村一带的老一辈人口中有这么一则传说:他们脚底下的这座山是东北狍子的圣山,山中有一只会人言通人性的雪白色狍子,被当地的村民奉为山神。
可自打满清打下了天下后,附近村子里的人必须每年都要向朝廷上贡狍子皮,年复一年的打猎行为让当地的狍子数量急剧减少,村民的行为惹怒了山神,山神决定报复人类,在一年的深冬,他发动了一长大雪崩覆灭了很多村子,朝廷决定派人征讨这里,可派来的官兵搜遍了山野也没找到一只雪白色的狍子。
这个故事中的雪白色狍子在二十年前曾有龙江栾村的村民见到过,为此,有许多村民上山捕捉山神,结果有人目睹许多村民被那只雪白色的狍子顶下了山崖,‘小心背后’四个字在那些老人口中几乎成了禁词。
林东山长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一定是这几年猎杀狍子的人太多了,惹怒了这座山的山神,这才引来他的报复,我弟和栾有平父子也应该是遭遇他的毒手……”
邓方才满脸惊愕,不可思议道:“那……那咱办?咱两个赤手空拳,能对付的了山神?”
“说是山神,其实就是一直厉害点的狍子罢了!”林东山冷哼一声,“小时候捕过麻雀没?”
邓方才点了点头。
“一样的道理,只不过一个是吃谷子一个是‘吃人’罢了,待会你听我的,咱两配合,做个陷进等它往里钻,到时候掉下山崖可就是成它了……”林东山不怀好意的狞笑一声,他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一边将自己的计划说给邓方才。
“这……可行吗?”
“麻雀会飞都斗不过人,区区一只傻狍子又怎会是人的对手,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林东山用一根结实的麻绳栓在自己的腰上,将绳头捆在树上,又将邓方才安排在树后面藏着,然后他故意在山崖边大摇大摆走来走去,时不时还还敞开嗓子喊两声,想要借此将那只雪白的狍子引来。
邓方才看着他的做法,脑中思绪乱飞:这万一不是什么白狍子怎么办,万一是……他顿时冷汗直流,又不敢乱动。
突然,不知为何他又记起栾有平电话里的话,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呼……虚惊一场。
过了一会,果然有个鬼魅一样的白影在林中蹦跶了过来,走两步停两步,逐渐靠近悬崖边的林东山,邓方才远远看着,被吓得一动不动,双手捂着嘴巴生怕叫出声来。
那白影跳出了森林,果然是只白色的狍子,只不过看起来稍微有些别扭,后腿与前腿的比例看着实在太违和了。
邓方才不忘扯了扯绑在树上的绳子,意思是在提醒林东山:白狍子来了!
林东山得了提示,不但不去看,反而走在了悬崖边上,伸长了脖子往崖底下看,放大声音自言自语道:“啧啧啧,这么深呢,这掉下去怕不是要摔成了肉泥?”
话音刚落,只见那只白色的狍子低沉着头,突然发力,猛地冲了过去,撞向林东山,意外的是这只美其名曰‘山神’的雪白色狍子的速度似乎还不如普通的狍子跑得快,林东山不等那狍子撞到自己,自个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那狍子扑了个空,收不住力也跟着掉了下去。
滚落山崖的声音从崖边传入邓方才耳中,他回过神来大声呼喊:“山子哥,山子哥你还好吗山子哥……”
隐隐约约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崖下不远处传来,“拉……拉……拉绳子!”
邓方才闻言松了口气,赶紧用力拉动绳子,他力气有限,拉一会歇一会,废了好长时间才将林东山拉上了山崖,用手电筒一朝,林东山浑身全是被山崖凸出的石头划破的伤口,血流不止。
邓方才累的气喘吁吁,“冬……山子哥……”
林东山长吐一口气,对着邓方才竖起一个大拇指,说了句,“小邓,好样的!”
被冻到天亮后,两人顺着山崖的栈道走到了崖底,又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跳,山崖下面并非只有一两具尸体,足足二十一具尸体,大半都是林东山认识的,都是附近的撬匠,他弟弟林东海也在其中,脑袋着地的,已经面目全非了,穿的衣服是出门前的。
最惊讶的还要数那只雪白色的狍子,他们扒开狍子的皮毛,那有什么山神,只不过是披着白色皮毛的人罢了,而且那个人林东山还认识,隔壁村的撬匠潘吴亮。
原来这雪白色的狍子是潘吴亮假扮的,他假扮山神是为了将那些撬匠推下山崖掠夺他们的山货,真是人心险恶!
此时此刻,林东山又重新念叨起了那句话:‘撬匠撬匠,十撬一匠,不是缺手就是断腿。’
太阳升起,龙江栾村及其附近好几个村子都在办丧事,唢呐声响彻天地,那些逝者都是撬匠,可奇怪的是,所有人都说他们是摔死的,是冻死的,是伐木失误死的,是上山寻人丢失的,可就是没有一个和狍子有关的。
村中的唢呐声传到那座神山上,似乎有一只雪白色的精灵在山中蹦蹦跳跳,突然,从山顶上开始,有一场雪崩悄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