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
七月份,热的街上都腾起来了浪。
街头一间工作室里,两个人面对面而坐。
“这是助听器,我听不到……”
刘吉看着对面那人一张一合的嘴,心里有点忐忑,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
“聋子?”那人惊诧的长大了嘴巴,尽管他脸上带着不少歉意,可刘吉依旧把聋子两个字的唇形看的清清楚楚。
“嗯……”
他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言语,眼神中的失望多了两分。
那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复翻着手里的简历,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东西,总感觉分外的烫手。
“对不起,我们不能录用你。”
那人重重的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摆了摆手,示意刘吉离开。
刘吉叹着气,道了声谢,捏着稀薄的简历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蹲在大街上,看着行人不多的街道,又忍不住叹气。
这已经是这几天来的第七家了,要是下一家再不行,估计就得多喝几天稀饭了。
刘吉摸索着裤兜,掏出来的仅仅是一个瘪瘪的烟盒。
“草......”
他泄愤一样的把烟盒甩到地上。
又过了半刻,唯唯诺诺的弯腰捡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表情有几分木讷,却还是转过头,上了街的那头。
这边全是低矮的居民楼,又破又旧。
刘吉穿过一个又一个巷子,来到了最东侧。
这边的楼看样子更老旧一些,一侧的墙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
树上的知了也响个不停,吵闹不堪。
刘吉却像卸了力气一样,无精打采的走着,停在了一个单元楼前。
托着沉重的身体扶着摇摇欲坠的楼梯上到了二楼。
这是老小区了,因为楼层较低,以至于没有楼梯,连像样的电梯间都没有。
加之七年前的一场火灾,现如今居住这个单元的就剩下了二楼的刘吉和四楼的一对老夫妇。
“你们家到底搬不搬啊!这边和开发商谈好了,老大爷!你们别这么不讲理啊!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你们能不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就是啊! 我们已经来你们家这么多趟了,还有二楼那个聋子家,我们也已经去了很多次了!”
......
四楼上闹哄哄的,两个胳膊戴上袖章的三十几岁妇女正扒着老夫妇的房门叽里呱啦的嚷着。
其实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传这片地方划进了规划区,却是私人开发商承包,想要在这里修建个大型商场。
现如今,因为房子年久失修,开发商就提出了十五万的低价。
用楼上那老大爷的话说就是:“那帮狗娘养的真会打算盘!当年买的价都比15万高!”
以至于这一片或多或少都有人不乐意搬走。
“畜生!离我家远点!”
楼上老爷子暴躁的用手中的拐杖敲击着大门,咚咚的响声吓了门外那两人一跳。又站了半刻钟才悻悻的走了。
绕过刘吉家时,她俩愣了愣站在外面正看见刘吉在门外,却还是摇了摇头走了。
平时她俩说话,刘吉从来没有言语过,只默默的垂着头看着地板。
只让她们觉得自讨没趣,就窃窃私语着匆匆绕开下了楼。
刘吉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拧开了大门,拍了拍有点脏了的裤子,老老实实的窝在了沙发上。
思考着接下了该去哪边找个合适的工作。
因为自己耳朵的缘故,已经反反复复的从很多岗位上离职了。
一想到这里,刘吉蔫的如同午后的野草,头扎的很低,脑袋里混乱一片,已经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了。
况且,到现在为止,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饭了。
现如今,正值夏天,又晒又热,燥烦难耐。
不过坐了一会儿因为家里的闷热,使得刘吉更加无精打采了。
慢悠悠的,他打开了厨房棕灰色有点褪色掉漆的碗橱,小心翼翼捧出了一碗饭汤。
酸臭味扑鼻而来,而他却面无表情的把汤和米分开来,在水龙头底下冲洗了两遍米,重新倒进了空碗中。
用塑料杯子从一旁带盖的蓝色油漆桶里舀出了一满杯水,倒进了碗中。
刘吉用筷子搅和搅和后,就二话不说的捧起了碗。
没有馒头,甚至连咸菜都没有。他干喝了碗兑水的发酸的米汤,这就算是一顿饭了。
刘吉眼神空洞的瞥着角落里围着锅盖嗡嗡作响的苍蝇,没有动手驱赶。
在这个没有人气的家里,除了这几只苍蝇还有不知道生在哪里的蚊虫外,也没有什么活物了。
刘吉更像只剩一口气的木偶。
他再一次叹了一口气,翻弄着不知道什么的杂牌手机,对照着一个又一个招聘的信息。
司机,小工,螺丝厂……他都没法做。
很快刘吉就翻到了一个薪资不那么好的传菜员工作。眼里瞬间亮了亮,不等发消息,就听见了短促的敲门声。
刘吉连思考也不用,就已经猜到是楼上的王大爷来给自己送东西了。
“小吉啊!哈哈哈,爷爷给你拿了俩我们做的小煎饼,我们烙的多了,吃不完,你赶紧趁热尝尝啊!”
“哎呀!刚才那些拆迁办的人又来了,你听着没?他们真是不怕磨烂嘴唇子!”
“千万别听他们说的啊小吉!我们都在呢,他们要是动强的,你就告诉我们听到没有啊!”
......
刚打开门,就听见王大爷叨叨念着,刘吉赶忙一边接下他手里的煎饼,一边胡乱的点着头。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听话啊!”
王大爷拄着拐棍,一脸慈祥的笑意挂在脸上,让刘吉都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招呼着往屋里请。
可大爷却只是拍了拍刘吉的肩膀,继续笑着,脸上的皱纹沟沟壑壑,斑斑点点的颊面耸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刘吉看了半晌。
“好孩子,都这么高了,还是傻乎乎的,哎......”
......
也不知道王大爷叨念了多久,许是他老伴等不及了,从楼上探出头来,才把王大爷叫走了。
尽管刘吉手里煎饼已经变得不再温热,他却还是窝在了沙发上就着凉水,两三五除二吃了个干净。
抹了抹嘴角的渣子后,刘吉正打算给招聘的老板发消息咨询,楼下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