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走廊里，寒风过境。
冷冽的流感从耳廓侧边擦过，瞬息便凉了头皮。
纪言酌下意识就抬手搓了搓自己已经被风吹得有些红了的耳朵，脑子一时没跟上对方的问题，轻张了下嘴，只来得及“啊”了一声，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
——哼，还想蒙混过关。
程玉津心里冷笑。他朝对方走去，大手一挥，揽住那人的脖子便将他转了一圈，边揽着边走道：“别‘啊啊啊’，问你呢，你就跟我说实话。”
实不相瞒，他从第一次接触孟嘉呈的时候，就猜到纪言酌应该是有事在瞒着他的，只是他原本还想有空再去调查，结果这几天一直在忙，根本没时间去整理纪言酌手机里现存的人际关系。
或许，这次撞见的那个女人，就是一次可以撬开当事人硬嘴的机会？
纪言酌低着眉，冷不丁地感到脖后一压，再回神，自己已经被人牵着走了。
“公、共、场、所，你注意点行不行！”
纪言酌有些紧张，急中生智下，他赶忙顾左右而言它，等到程玉津真正将他松开了，他又装模做样地开始观察起了四周，表情严峻地仿若这里真被什么人藏了可以实时录像的监控仪……如果不是程玉津后来看到他严峻表皮下泄露出的那一丝紧迫。
“那我们小声点说。”
程玉津假笑，满脸写着“我很耐心，你慢慢说”。他承认自己最开始有被纪言酌的谨慎表情给震慑到，但在看穿对方的伪装后，他很难不怀疑这小子就是故意演给他看的。
纪言酌彻底泄气。
他快速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刚准备开口，就被程玉津突然打断：“诶，你先别急着骗我。”
被戳破心计的纪言酌：？！
程玉津故意试探：“其实我巴不得让程玉梅赶紧离开纪川海，所以如果你爹真找了下一任纪太太的话，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这样我们也好各过各的……”
“放屁！”
没等程玉津平静地将心里话说完，一旁的纪言酌就火了：“什么新的纪太太？！我听都没听过！”
虽然他早就知道程玉津这样性子的人肯定不愿意长留他们家，但猛一听到对方这样直白地将事情说出，他根本就接受不了一点好吧？！
程玉津被身边人的突然爆发慑了一下，只是怔愣在原地的片刻功夫，胳膊就被纪言酌给单手紧紧抓住了。
“松开……”
他用力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结果没挣脱，便压低声音，又咬牙警告了一遍：“劝你搞清楚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别搞事！”语毕，他还警惕地瞟了两眼走廊两边，生怕这时候两边转弯处会出现什么人。
心里暗骂，纪言酌是不是有病！刚才还在叫他注意场合，怎么现在自己反倒是跟他拉扯起来了？！
“松开？松什么，方便你逃跑吗，现在你就想摆脱我了吗？！别做梦了！”
程玉津不安，不安之余就是想着怎么用力挣脱开纪言酌的桎梏，结果不想反而激起了对方久违的征服欲。
纪言酌面上怒色渐显：“程玉津我告诉你，纪太太永远都是程玉梅，你想就这样带走她，不是你想想就可以的！”
“不光我爸不会同意，就连程玉梅她自己也不可能同意，你不想待在纪家，她还想呢！”
“只要程玉梅一日不离开纪家，你就一日没有摆脱我的理由！”
纪言酌情绪激动，连带着鼻息也加重了不少，明明心里害怕的要死，却还是用出了自己一贯的手段，宁愿招人厌恶，也不想程玉津在这以后还真就离开了纪家、离开了他。
如果真是那样，他想他一定会疯掉的。
程玉津被抓得胳膊有些痛了。
他再也顾不上附近有无其他耳目，只是一瞬不移地注视着眼前这副极其熟悉的五官，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上此刻正挂着他所不熟悉的愤怒，还注意到对方那双狭长寡淡的眸子里、愤怒之下难以掩盖的慌乱——他在强装强势。
“我再说一遍，松开……我想你应该比我还不愿意第二天看到我们现在拉扯的照片被人拍下来然后上头条吧？”
程玉津不想多费口舌，可饶是败在了对方过于执拗的态度上，最后只能软下语气告诉那人他要被松开胳膊的真实想法。
然而，纪言酌的脑子就像是被一团糨糊给黏住了般，愣是强装听不懂程玉津的言下之意，掌下手指又握紧了几分：“上就上，反正我们现在都这样了，你别想再找其他借口摆脱我！”
程玉津忍着胸口的郁结，盯着人，彻底陷入无语。
——不是，他的精神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不、摆、脱，我说我不摆脱你，不摆脱你你听见了吗？”程玉津忍着最后的耐心，将眼下最实际的劝说搬出来：“所以现在能麻烦你松开了吗？嗯？纪先生？”
程玉津泄力，他很难不怀疑自己是在和幼儿园的小朋友做妥协。
而听到程玉津再三保证的纪言酌终于情绪稳定下来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般，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最后才缓缓松开抓着程玉津的手，语气也有所缓和：“你，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
程玉津没应，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他，只是在悄然泄下一口气后，顺手理了理自己被捏皱的袖子。
见人掠过他朝前走去，他才抬眸，对走在前面的那道背景问道：“所以，现在你可以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纪言酌脚步一顿，心绪未定地听见后面继续传来声音：
“纪川海的身边，是有了新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