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回乌海镇
路灿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他只认为自己走了,所有的一切才可以回到不被打破的一种稳定之中,这样虽然天平不会平衡,但永远也不会倾斜。
旧号码注销的那一刻跳出来一条消息,不过不是蒋炙的,而是上次参加那次比赛的主办方。
是他留的联系电话:你好,请于明天下午5点之前来到××区,领取您的个人荣誉奖章。
原来还有奖章啊。
路灿阳以为这种大型比赛的奖励都会实打实的是一串数字或者看不懂的代码,反馈于现实生活里的夸赞。
上面是抽象,而接下来赠予的是具体。
“不要了。”
他把电话卡拔掉,转身扔进垃圾桶里。
电话卡能丢掉,但有些感情,有些事情,有些回忆是永远都无法抹灭的。
就像这张电话卡也是可以补办回来的。
删除掉的人也是可以加回来的。
他以为他会走的很干脆,什么都不会留下,然而事实却并不是那样的。
他有些想法回到原来的福利院工作,但是依靠对于蒋炙的了解,那个人一定会每天去那里一次等他。
然而不去那里还能去哪呢。
路灿阳把行李放在出租屋里,恍然之间有些前所未有的迷惘。
他好像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但又像一个随时就会离开的人,轻飘飘的可以孑然一身,走和安定下来只不过是把行李箱放在哪个位置而已的区别。
抓挠了两下头发,他把窗户打开通风,找地方的时候确实很急,没有仔细考量过,是一个比较靠近城市最南边的地方了。
路灿阳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打开的是这栋楼的户主。
一个很年轻的女人,没有在他身上闻到丝毫信息素的味道,应该是个beta。
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亲切,说起话来也是温温柔柔的:
“我再给你几个备用钥匙,来这边租房子的基本都是在市中心工作的年轻人,我这虽然离得远,但是房租比较合适。这些人早上基本都是匆匆忙忙的,要是都不知道丢在哪里。”
她看着路灿阳笑呵呵的解释了一通然后把钥匙递到他面前:“有什么事儿直接发微信,打电话过来找都行。”
“等一下……”
路灿阳叫住她。
“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这房子我们还没签协议,非常抱歉,我现在收拾完行李就走。”
路灿阳忽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反正就是嘴比脑子快的,先拦住了女人。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那女人也是有点儿没想到,但转而表现也就恢复了刚才的笑颜:
“没事儿,反正也没签合同。”
她多嘴问了一句,闲扯道:“是要离开这儿了吗?”
路灿阳心里跟着抖了一下,如果不住这儿,也不在这儿工作,在这里也没有人陪着他。
那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待下去。
“嗯,可能晚上就走了。”路灿阳略略回答道。
“一般我这儿他们来租都是当个过渡用的居所。现在大城市里确实竞争很激烈,我也差不多好几年没回家了。”
路灿阳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陌生人要跟他说这些,但这样听着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可能就跟他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也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人。
这样的一群人往往可以互相互诉衷肠,很快的交流起来。
他不知道说什么,“我家在乌海镇,有时间可以过来玩,那边的环境很好,人也很好交流。”
女房东热情回应他:“好啊。我老公的姐夫家就在那边,之前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去过一次,后来就没怎么去了。”
中国人一唠起家常,无非就是老乡认老乡啦。
路灿阳很快接着话聊:“是太忙了没时间吗,姐夫那边应该也是属于比较亲的亲人。”
女人很快回答他,脸色笑容仍然是淡淡的,看不出很大情绪:
“不是,我们四人之前一起去旅游,路上出了意外,除了我,其他人都不在了。”
她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头上,那里被薄薄刘海覆盖着的地方,下面有一道明显的缝合伤痕。
“死里逃生罢了。但相比于我老公还有姐姐姐夫,已经是很幸运了。所以要代替他们好好的继续生活下去。”
路灿阳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安慰她,还是转移话题。不过哪一种做法,在现在这个情况下都好像显得太过于明显。
“行了我先不跟你说了,你收拾东西吧,我锅里还煲着粥呢。”
她把刚才那一件混杂着死亡与存亡下来的事情说的如此风轻云淡,但路灿阳知道,标志着“结束”的事情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快的走到终点。
一件事情的开始,也不是由谁说可以开始做了,才会有人发出动作。
就好比她,是谁愿意接受,又或者是谁愿意遗忘。
都只是看个人选择。
“要吃点再走吗?”
路灿阳回过神来看着她,摆摆手,道:“不用了谢谢。”
女人转过身真的要离开,路灿阳才对着她说了一句话:
“祝你生活愉快。”
面前的人回过头,道:“你也是。”
那天晚上,路灿阳待在高铁站等车的时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想通了一些事情。
这些话本应该告诉一个人。
可新换的手机里,通讯录里只有电话客服。
到达乌海镇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左右,而到他家,路灿阳没第一时间回去,反而是去找了个小旅馆。
那里太久没人居住,灰尘太多。
打扫起来要颇费时间。
天光大亮的是,是在A市听不到的鸟叫声给他吵醒的。
这个小旅馆后面就是靠着茶山树,路灿阳很有记忆。
小的时候,他就跟蒋炙幼稚地比赛爬过这里。
换好衣服他就往回赶,老房子里的布置还和十几年前没变,就是那些家具都已经全部收起来,还有一些更老的在很久以前就被当做废品卖掉了。
整个房子外的小篱园里,长满了叫不上名字来的杂草,路灿阳去大伯父家借了除草机,本来就十分钟的脚程,他硬是待到了一个小时后才回来。
“都十几年没回来了,变化可真大。”
接下来是他大伯母,非要他留下来吃饭,“变化也没多大呀,鼻子还是鼻子,眼还是眼儿,就是看着人清瘦了不少,果然外出的小孩儿都是没人疼。”
“中午别走了,伯母给你烧肉吃。”
路灿阳拗了好久,才终于回来。
许久不见的亲情联络,让他心里雯时的温暖了许多,他应该可以一个人也生活的很好。
傍晚的时候,他又出门去联系好了装修师傅,买了不少五金用品回来,重新把这制成人能够生活便利的地。
有些地方他是没有动的,譬如他父亲的卧室。
即使只是挪动了一个相框,有些无法言说的感觉也会和以前大相径庭。
忙忙碌碌让自己完全停不下来的连轴转了一个星期,路灿阳发现好像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倒腾的地儿了才搬个躺椅在门口晒起太阳。
一闲下来就会莫名的想到一个人,蒋炙。
他现在在干什么?他有没有非常生气?有没有骂自己是一个薄情寡义,怯诺自私的小鬼,又或者说是,埋怨自己眼瞎一直以来都看错了人?
想着想着,暖乎乎的太阳毫不吝啬的全洒在身上,他一会儿就阖上眼睛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以下的地方了,只剩一抹迟迟不愿离开的绯红在天际。
身上冷冷的,他没来由的感觉到心口那里有一处呕吐感。
晚上的时候随便找了口药对付下去。
没承想,半夜又起来扶着马桶干呕了许久。
有些事物是你想斩断都斩断不了的,因为那是天注定。
路灿阳坐在床上有些无力的揉了揉肚,这房间里很静谧,除了自己谁都没有。
或许有人,但还没有成型。
睡梦中他做了一个梦。
有人推开他的房间门,坐在他床边。
一双手在他脸上摸了又摸,随后掀开被子躺了进来,温暖干燥的手掌放在他的小腹上。
毫不费力的揪了揪软肉。
路灿阳有些吃痛,闷哼了一声。
可身边人一点也没有收敛,反而方向越往下探去。
“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连电话都给我删了,什么联系方式都不留?要走也走远点,我怎么可能找不到地方。”
路灿阳听见那语气里是冰凉到极点的陌生,他迷迷糊糊的想睁开眼,但是身边的人手掌却覆在他的眼上。
不让他浑身有任何一点动作。
直到猛然间惊醒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头上出了许多汗。
抬手往身边一摸,根本没有任何人。但窗子没关,几片零零散散的吹到地上。
把窗帘儿一起拉上后。
手机还是很安静的,什么消息都没有。
不过微信联系人那里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个好友申请。
看起来不像是蒋炙的号,因为这个号主的头像是一个中年男人。路灿阳在想是不是前几天留给装修师傅微信。
同意后,他又接着躺在床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