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也没接茬，明明自己折腾来的，眼下又心疼。他看透李斯了！简直禽兽！

　　李斯伸手从旁边的柜子拿出一个小瓶子，将药倒在手上，一点点抹在他腿根。

　　凉凉的，还有点痒。

　　抹完药，又隔着寝衣帮他按了按酸痛的地方，沿着肩膀后背，后腰和小腿都摁过去，宁也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你......咳咳......傍晚还有事吗？”

　　宁也声音还是沙哑的，李斯倒了杯水扶着他。

　　“嗯，有几本折子。”

　　等他喝完水躺好，又帮他掖了掖被角。

　　宁也抿了抿嘴唇，心中有些留恋之意，又不好张口，毕竟就在他府上，离书房就几步路。且这样未免有些矫情了。

　　于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闭上眼不再言语。

　　“我挪到卧房来批，就在外面，你醒了就能见到我。若是在内室点灯怕你睡不好。”

　　宁也听了，眼睛里都盛着光，嘴角扬了扬，点点头。

　　“睡吧，醒了就叫我。”

　　......

　　科考就在几天之后，安排之类的都是李斯和礼部负责，其间宁也只去看过几眼，美名其曰审查进度。事实上，宁也只是对科考了解些皮毛，具体的事务其实是一问三不知。

　　虽然朝代更迭，国情大体都是不变的，一个国家要想繁荣昌盛，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缺一不可，这都是历史的教诲。

　　最近李斯忙的脚不点地，见面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李斯在御书房批折子，宁也就在一旁翻科考的资料。

　　一张考卷，基本上涵盖了需要治国的所有知识。上到律法，下到民生，中间还夹杂着价值观，经史，甚至还有外交之类的。

　　宁也真是叹为观止，这比之现代高考有过之无不及。别说是选拔做官之人，就是选拔一国之君也不为过。

　　宁也手中拿着考卷赞叹的摇头，心里盘算着，要不是这原主的老爹是皇帝，要靠自己的本事，想过上这样的神仙日子，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说不定会比现代打工的日子还要惨。

　　果然人下身份靠打拼，人上身份靠投胎！古今适用！感谢神仙大人！

　　李斯悄悄瞥他一眼，看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不知道脑瓜里又琢磨些什么，不禁心下有些好笑。

　　“陛下对试题可有什么指教？”

　　李斯放下笔，坐过来。

　　“指教？并无。爱卿拟的甚好，朕只是感叹恐怕自己都不能答的完备。”

　　李斯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想亲近他，刚探过身子去，就被他的话音打断了。

　　“这里边只写了考了应对之法，为何没有考预防之策？既知天灾，就该提早防范才是。”

　　兴许是皇城在北方，天灾比之南方要少的多，除了偶有干旱，基本上没有其他的灾害，而干旱在人们眼中是上天的惩罚，也不是说预防就能预防的了的。

　　李斯与礼部的大部分人都是北方人，并未考虑到这一层。但宁也本身是个南方人，南方的天气本就潮湿，遇上台风时洪水淹家也是经历过的。

　　李斯听了这话，沉默了一瞬，好像在思考什么。宁也继续刚刚的话头说下去：

　　“比之北方的旱灾，南方的涝灾更应提早预防。大涝淹没农田与村庄，不说庄稼颗粒无收，就只伤亡一条就不可估量。到时候人心惶惶，于国不利。”

　　宁也越说越严肃，表情也凝重起来。除了这些最直接的，还有个更加严重的事。大涝之后必有大疫，到那时候才是无可挽回的损失。若是在国力衰弱之事再有外患......

　　他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赶忙让杨康乐找来历年的大事册。

　　眼下国家还有很多漏洞需要完善，但在这场足以倾覆宁朝的大雨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现在是秋季，若是真赶上倒霉，说不定最早在春季就会碰上......

　　李斯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宁朝仅建立百余年，大旱大涝还没有几次，就算有灾也是小打小闹。但周边国家一直对宁朝虎视眈眈，不说别的，就只南国一个，眼下就已经结仇。

　　此时朝中正无人，兵力也不强，若是当真碰上了，就算能胜，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朕加上几道，彼时你再和礼部商定。”

　　李斯将笔墨挪过来，替他沾好墨铺好纸，才将笔递给他。他很喜欢替他做这些事情，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出门都抱着他走，吃饭都要自己喂，想看他撒娇，把他圈养成自己的金丝雀。

　　但他是皇帝，他不该困于后院之中，自己是见识过他的才略的，他能做一个好君王。更像一只雄鹰，适合在天地间自由的飞。

　　自己不该有如此私心，若是让含星知道自己的想法，恐怕会直接吓得逃开罢。想到这里，李斯的眸光暗淡下来，极力抑制着心中疯长的掌控欲。

　　？

　　宁也抬笔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两行，转头看到李斯盯着纸张愣神，表情看起来莫名的有些失落和可怜。宁也心中疑惑，刚刚明明再说正事，这人怎么转眼就像被情伤了一样？

　　“玄度？”

　　李斯被唤的回过神来，听见自己的名字眼神亮了亮，眼底的失落扫去了些。

　　“你怎么了？”

　　“无事，陛下写好了？”

　　宁也放下手中的笔，将桌子推远了些，坐到他对面看着他。

　　他见过任何模样的李斯，在外人面前冷漠的高傲的戏谑的他，在自己面前温柔的霸道的强势的他，但从没见过像今天这样，失落的像只被人遗弃的，淋了雨的大狗。

　　许是应了他的想法，本就阴沉的天淅淅沥沥的落下雨来，阴沉的气氛让宁也感觉心中有些难受。

　　“李玄度。”

　　“臣在。”

　　“你有心事。”

　　不是问句，而是确定的一句话。

　　李斯不答言，宁也也不能撬开他的嘴硬让他说，李斯那个倔驴脾气他不想说的事问也没法。但方才的神情分明就是伤心了，宁也很在意。

　　虽说两辈子就谈过这一个恋爱，但宁也也是见过猪跑的。不论是电视剧小说还是现实生活中的听闻，宁也都知道恋爱是要用谈的，哑巴文学是绝对没有前途的。

　　宁也清了清嗓子，想了想。李斯抬起头来看他，那双平日里都笑眯眯的眼睛眼下被情绪压的都扬不起来了。宁也脑中仿佛有根弦被拨了一下，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

　　没什么是接个吻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就——

　　李斯仰起头，眼睛微微闭着，就被动的等着他来吻，虔诚，甚至带着一丝乖巧。宁也有些愣住了，这样的李斯看起来实在太脆弱了，不谈其他，但这样的情绪绝对是不正常的。

　　许是没等到宁也，李斯睁开眼睛，眼底有些渴望的光，手掌揽上他的腰，抚上他的后背，向他索吻。

　　美人用这样的脸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宁也魂都被勾走了，手搂着他的脖子，如愿吻了下去。

　　一开始是宁也比较猛烈，横冲直撞的，还差点咬破他的嘴唇。到后来宁也呼吸跟不上了，李斯又不愿放人，手上摁着他的后背追着亲直到宁也实在喘不上气了才罢休。

　　李斯的嘴唇最终还是被他亲破了，亲吻都沾着铁锈味。此时的李斯，唇上渗着血，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像只魅人心神的妖精。宁也快被他迷死了，忍不住伸出舌尖舔过他的伤口。

　　“甜的。”宁也眉眼弯弯。

　　李斯被他舔的心口发痒，凑上来还想继续，却被他摁住肩膀挡了回去，不免心下又添了几分难过。

　　“现在能说了吗？为何事伤心？可是我哪里没做好让玄度伤心了？”

　　李斯一愣，没想到他这样问，眼神又黯淡下来。

　　“我们说过不会隐瞒任何事的，在心意相通的那天晚上。”

　　此时宁也才像是那个温柔的主导方，一点点的让李斯打开心结。

　　“当时我若是死活不肯说一直误会你的话，你也不能知道我为什么伤心吧？我们也不能像今天这样拥抱亲吻了。”

　　“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怎样你，但是我在今后的每天都会想起你很难过，我不知道缘由，我只觉得我做的不够好，没能让你高兴。”

　　直到宁也说到这里，李斯才有些松动的迹象，眉头紧紧皱着，好像在和自己作斗争。

　　“怎会，再没有比含星更好的了。”

　　宁也笑着，捧起他的脸亲了亲他。

　　“那是为何？可是有什么不好启齿的？”

　　李斯又沉默了，他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害怕，害怕的很。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偏执不正常，不好，没人能接受这样的近乎疯狂的掌控。

　　想到这里，抚在宁也背上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李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将头埋在他颈窝里。

　　他不想让他知道，但是他不想骗宁也，也不愿让他一个人的时候胡思乱想。

　　宁也也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好像在默默的安慰他。

　　“我感觉我疯了，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