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序说：“我从小一个人长大，父母离世之后，就只剩了我一个人，虽然奶奶很疼爱我，但是他老人家到底是年纪大了，有些东西看顾不来，我很孤独，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也是这样。”

　　沈怀瑜听完之后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行，行，你别再说了！”

　　商时序伸出手想要摸他，却只停在半空中，遽然一松，沈怀瑜赶忙握住他的手。

　　“可是我不舍得，想到你从医院里被人抬出来的样子我就觉得难受，”商时序顿了顿，又说道：“对不起，你受委屈了，”

　　沈怀瑜泪如雨泄，“……商时序！”

　　商时序头一次以这样的方式看着沈怀瑜，五年前，那个被他压在身下的少年跟面前的脸逐渐重合：

　　“还有五年前的那天晚上，我当时被商无疑找人下了药，神志不清，做任何事情都不算是出自本心。但是我确实欺负了你，醒……醒过来的时候，孙琳正躺在我怀里，她说是她，我信了。咳咳……”

　　沈怀瑜见他声音越来越低，心里惊慌不已：“你能不能少说点话？”

　　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伤的这么重，还要东拉西扯。

　　但是商时序继续说道：

　　“后来我明知道她心怀不轨，却总觉得我亏欠了她，我把你俩放到一起，是想着我们以后成了婚，她能够回归正轨。但是没有想到会差点酿成大祸。老婆，对不起，我没觉得你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在我心里，你很重要，只不过明白的太晚了，想要跟你说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商时序说着喷出一大口鲜血，有一部分堵在嗓子，他剧烈地咳嗽：“你背着我逃跑，宁愿跟着商无疑，也不愿意跟我，我很生气，但是更多的是气我自己，你回来的这几天，我也反思过我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好，才会让你萌生出逃的念头，后来我知道了，奶奶曾经问过我，她问我到底是把你当成什么，我当时觉得是老婆，现在我想应该是爱人。

　　你那天跟我说你爱我，其实我很开心，真的，老婆！”

　　沈怀瑜哭的不能自已：“我知道，我知道！”

　　商时序回想过往，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在过去的五年时间里，孙琳告诉他的是她帮助了自己缓解了发情期的困境。

　　而自己也一直是这么理解的，所以即使孙琳这些年里，明里暗里吃回扣，拿红包，商时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孙琳。

　　他让一个没有生殖腔的alpha接受了自己的欲望，并且有可能从此之后都会面临着不能人道的风险

　　但是这所有的愧疚都对错了人，商时序的愧疚更延伸出了几分。

　　他注视着面前的人：“老婆，有一句话，我想说很久了，“商时序顿了顿，紧接着用一种虔诚庄重的眼神，看着上方的沈怀瑜：“老婆，我爱你！”

　　然后再也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

　　医生说，商时序很幸运，刀尖里心脏就只差了一寸。索性只差了一寸，没有太大关系。

　　医院的长廊上，沈怀瑜端坐着，黑三就站在他身后。

　　沈怀瑜的眼泪都干了，像提线木偶一样盯着自己手里干涸的暗红。

　　黑三有些不忍：“沈先生，你还好吧？”

　　沈怀瑜缓慢地偏头，看向黑三：“你说，我当时进手术室，商时序是什么样的心情在等着我，我现在只恨不得此刻躺在里面的人是我。”

　　黑三慢慢地说道：“老板当天夜里跟你一样，守在手术室门口一动不动，连口水都没喝，抱着你给他带过去的饭盒，就那么坐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谁都不敢去劝。院长胆战心惊地问他保大保小，老板毫不犹豫地说要保大，还说那群人不救回你，就回去等着头上的脑袋什么时候掉下来。”

　　沈怀瑜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看着他：“这样吗？”

　　黑三看他这样觉得心惊

　　“沈先生！”

　　沈怀瑜呆呆地看向他：“嗯？”

　　“对不起！”

　　沈怀瑜脑海缓滞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想，怎么今天总是有人跟他道歉。

　　他知道有些话不是自己能说的，但是此刻他看着手术室离生死未卜的老板，还有一脸死气沉沉的沈怀瑜，彷佛‘今天如果那位去世了，他也绝不苟活的。’

　　黑三终于忍不住了：

　　“当时老板让我去保护您的时候，江凛那小崽子发现您被抓，通报给老板的时候是孙琳接的，她当时说老板很忙，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其实是孙琳自作主张不把事情禀告上去的。

　　您两次陷入公关危机都是老板帮的你，还有您知道吗，老板去剧组探班的时候是一开始就知道你在那里，他是推掉应酬过去看的您，本来都说要走了，老板又想见你，让人推掉了工作去看的你。赵世杰先生的那家餐厅，因为您说喜欢他们家的食物，老板就把股份全部转给您了。”

　　“还有什么，你就一并说了。”沈怀瑜声音平稳。

　　“您因为领证，还有在缪斯舞台摔倒，还有前不久的被人在网上泼脏水的事情，全都是老板替您摆平的。”

　　沈怀瑜：……

　　“有些事情虽然老板没有说，但是他全都做了，老板其实是喜欢您的。”

　　沈怀瑜僵硬地转过脖子：“是吗？”

　　黑三想要再说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阵嘈杂声：

　　“商老太太，您先别着急，商先生只是失血过多，伤口已经缝完了”

　　“这件事情要保密，先不要宣告出去。”

　　“好的，我们明白。”

　　“明白就好！”

　　听到这个声音，沈怀瑜猛地转过头去看，他与商情四目相对，呆滞地站起来，喊了一声：

　　“奶奶。”

　　商情眼睛一亮，随后又猛地冲了上来，恨恨地捶打着沈怀瑜。

　　沈怀瑜的眼泪瞬间又决了堤，他哽咽着说道“奶奶，对不起！”

　　商情眼圈也红了：“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狠心，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家出走，有什么是不能好好商量的啊，非要这个样子。”

　　“奶奶，我知道错了，”沈怀瑜本以为奶奶是生气自己让商时序受伤，结果生气是生气了，但是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更多的是在担心自己。

　　商情看了一眼手术室，拉着他坐了下来：“还在里面是吗？”

　　沈怀瑜低下头，泪眼婆娑，从商时序受伤开始就一直没停过：“奶奶，你怪我吧，商时序是因为救我才不小心受伤的。”

　　商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他跪在宗祠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沈怀瑜呆呆地望着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商情也没看他，自顾自地说：“你走了不久之后吧，族里都很生气，一直要求让他跟你直接离婚然后在找一个Omega。时序那孩子知道后，来过老宅，对着族长跟一众老人直接宣布，说他不会跟你离婚，并且说生不生孩子应该是由你们俩决定的，其他人就不应该干涉。

　　态度很强硬，他这孩子虽然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但是这么当面忤逆只发生过两次。一次是他刚接手商家，面对内忧外患时，他动手解决了公司的族人，这件事在族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他在祠堂跪了一夜。再一次，”

　　商情看着他：“就是你走了之后。”

　　到底是自己孙子，商情还是趁着没人，大半夜的偷偷去看了一眼。

　　她问：“后悔吗？”

　　“一点也不。”跪着的人虽然脸色疲惫，但是眼底的坚毅令人无法忽视，他笑了一下，说：“我早就应该这样的，早这样，也许他不会走的。”

　　他停了一会，忽然叹息般地说：“奶奶，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他走了，我才觉得自己爱他。家里原先到处是他的气息，现在却一点一点的散了，我不让人动我们的卧室但是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回到家都快感受不到他了。“

　　商情看得难过，连忙颤巍巍地走过去，半蹲着，将人抱进怀里。

　　商时序将头埋了进去，闷闷地说道，嗓子暗哑的不成样子：

　　“奶奶，我想他想得，想要把他揉碎了，放到我的骨血里。”

　　说完这些之后，商情拍了拍沈怀瑜的手，唏嘘道：“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对这孩子说不要让他跟他大伯一家一样，把个Omega不当人看，但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痴情，也不知道当初是对是错。”

　　沈怀瑜头一次听说这件事情，此刻脑袋懵懵的，说不出话来。

　　商情又看了一眼手术室，想到正在里面缝合伤口的人，她忍不住哽咽：“听奶奶的，这次时序没事了，你俩就别闹了，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

　　沈怀瑜再一次的泣不成声，连连点头。

　　*

　　商时序觉得自己这一觉睡的太久了，梦里爸爸牵着妈妈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就在自己伸出双手等着他们牵的时候，爸爸笑着对他说：“你跟我们不是一起的，有人在等着你。”

　　商时序好奇地问：“谁？”

　　妈妈走上前捏了捏他的脸，眼睛弯弯的：“臭小子，这次你终于不是一个人了，妈妈跟爸爸呆的时间太久了，要走了，以后千万不准想起我们了，好好生活，知道了吗？”

　　商时序不知怎地，心里有些酸楚，他讷讷地问道：“不能带着我一起走吗？”

　　妈妈态度温柔，但是很坚决：“不可以，不是说了会有人在等着你吗？”

　　“宝贝，爸爸妈妈爱你！”

　　随后那俩人站在他面前，朝他挥手，身影越来越小。

　　商时序看着那两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大声叫道：“爸，妈！”

　　那两人停下脚步，回过头冲他笑。

　　紧接着，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想着妈妈告诉他的，有人在等着他，商时序追着那道白光，慢慢地，慢慢地……

　　“你醒了！”

　　商时序慢慢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盯着他。

　　他动了动，疼痛也跟着动了起来，而且有愈来愈盛的趋势。

　　沈怀瑜连忙把他的手摁了回去，眉头紧锁：“别动，伤口还没长好！”

　　说完就跑出去叫了医生过来。

　　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说是人醒过来就好了，现在只需要静养一番就行了。

　　沈怀瑜忙道谢，黑三恭敬地将人送了出去。

　　商时序抬头看了一眼，窗明几净，阳光正好，他抬手挡在眼前，只露出一点缝隙，遮住刺眼的光芒，慢慢地开口：“我睡了有多久了？”

　　声音像是利器划过瓷器，嘶哑难听。

　　商时序皱了皱眉，嗓子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了。

　　沈怀瑜拿个棉签沾了水，在他唇边一点一点揾拭：“三天，再过几天几天就要过年了。”

　　“是吗？”

　　“没关系，在医院就在医院，我陪着你，好不好？”

　　商时序定定地望着他，半天，吐出来个好。

　　眼睛睁开没多久，商时序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晚些时候赵世杰跟秦松两个人过来看他。

　　秦宋握着商时序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商时序没有力气，只能给他翻了个白眼。

　　沈怀瑜在一旁看着，自愧不如。

　　结果下一秒，秦宋就说道：“老商啊，你赶紧好起来吧，再不好，老子都要彻底报废了。你是不知道我他妈这段时间累成什么养了，你……”

　　沈怀瑜：……

　　赵世杰在一旁看着，扶着额，对着屁股踹了一脚。

　　然后赶忙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对着沈怀瑜哈腰点头：

　　“不好意思，嫂子，这个神经病今天没有吃药。”

　　秦宋怒目而视，眼泪悬在睫毛上：“你才神经病呢。”

　　赵世杰没去看他，对着沈怀瑜说道：“老商要休息，我们改天再过来看他。”

　　然后拽着秦宋，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正常点！”

　　秦宋不愿意了：“我他妈那不正常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赵世杰突然转过头说：“对了，嫂子，我们酒店的分红也出来了，你抽空看一下！”

　　沈怀瑜呆楞了几秒：“……哦，好！”

　　等人彻底走远，沈怀瑜才盯着床上的人看，似笑非笑：“什么时候把股份转给我的？我听说，你两次去了剧组都是推了工作应酬，怎么你跟我说的时候就是奶奶想我，家里长辈念叨我。”

　　商时序移开视线，脸颊上又些许可疑的红晕：“没什么可说的。”

　　沈怀瑜凑到他眼前，慢声慢调地开口：“那你对我的感情有没有什么可说的？”

　　商时序脸上闪过一丝恼羞之意，停了片刻，沈怀瑜以为他不好意思说，便不打算逗弄，起身收起收拾东西去了，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我爱你。”

　　沈怀瑜笑了一笑，促狭道：“就麻烦商先生好了之后好好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