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程玉梅的身份一直都不光彩。
这一点从程玉津步入纪家的那一刻起，就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暂且不提当年纪言酌呼喊程玉津时从来都不会正常喊他的名字而是喊他“小三”的事情，单凭那个时候的下人们都敢对他呼来唤去就能看得出，那个家里从上到下，再从远亲到继兄，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接受自己的。
就连他的亲生母亲也不例外。
程玉津犹记当年的程玉梅因为他性子木楞，不能讨好纪川海还有纪言酌而嫌他碍事，明面上和他装的母慈子孝，实则各种凌辱和数落。
骂来骂去无非就是一点：他是她原来跟的那个小白脸的杂种，小小年纪，命又硬又臭……
直到现在程玉津也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一个母亲可以对她的孩子产生那么大的恶意，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再去理解了。
他在纪家，被所有人都压迫在最底层，终于，他玉玉了。
这也是之后为什么纪言酌愿意开始正常称呼程玉津，并命令下人们也对程玉津尊重点的原因。
现在再回想起这件事情时，程玉津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当时就连程玉梅、甚至是他本人，都没有看出自己有什么异常，偏偏被自己最不可能原谅的“宿敌”纪言酌给发觉了。
“可乐鸡翅，看哥来给你露一手！”
到家后，纪言酌穿上围裙就从冰箱里端出一盒早前准备的冰冻鸡翅。
程玉津无语，先前产生的一点感动此刻荡然无存。
“我说了，我不吃。”
他抱着胳膊守在厨房里，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纪言酌先烧开水又手忙脚乱地切姜焖鸡翅。
“不行！”纪言酌一口回绝，将鸡翅放进锅里倒水闷煮的时候，便动作麻利地掏出手机：“请你你相信哥的厨艺。”
程玉津闭嘴，决定这次就先浅浅地相信一下对方，结果无奈他还是破防了。
“我麻烦你暂停一下教程，先开锅看一眼水干了没有好不好？”
眼见着快二十多分钟过去了，纪言酌还在雷打不动地查阅“好吃的可乐鸡翅怎么做”，程玉津终于忍不住出声建议道。
“诶，你别说你别说！我知道的！”
纪言酌被提醒得脸上一烧，想起早晨的玉米，他立马掀开锅盖查看，结果霎时冲出一阵白雾，当即就把他的眼镜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色。
“我靠！我的眼镜！”
程玉津看着纪言酌一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样子，实在忍不下去了，他冷着脸暗啧一声后，一把拉开忙手忙脚的纪言酌，直接下达了驱逐令：“出去！”
纪言酌刚取下眼镜，还在用袖子大大咧咧地擦着水雾，听见程玉津要赶他走，他“嚯”地一下抬起头，义正言辞地反抗道：“凭什么？！”
视线里一片模糊，程玉津坚挺的背影在厨桌前干净利落地准备着食材，看得纪言酌忽然没来由地失了底气。
“因为你在这里真的很碍事。”程玉津回答地相当不客气。
纪言酌重新戴上眼镜，听见他的话后，用力且幼稚地“哼”了一声，接着背着手大摇大摆地不走反而还凑近了程玉津，就一脸不服气地观察他烧菜。
程玉津见状也不再出言让人赶紧滚，而是在每每即将转换位置时，都会刻意往纪言酌的脚上狠狠踩一下。
纪言酌吃痛咬牙，却硬是坚持到了程玉津将可乐鸡翅盛出锅的时候才语气愤懑道：“就当是你孝敬我的了……”
程玉津笑笑不反驳：“这是我烧的，只有我能吃。”
纪言酌：？？？
他捏着筷子刚要夹起一块尝尝，结果听到程玉津的话，顿时看向他的眼睛都直了。
“哇，程玉津，你可别太过分嗷，这材料可都是我提前准备好的！”
居然敢不让他吃？纪言酌本人第一个表示不服。
程玉津拍开护在可乐鸡翅上的手，理都没理地将菜端走，只有纪言酌像条跟屁虫一样在他身后尾随，一边说香死了给他尝一个，一边又暗戳戳地咒骂他小气鬼喝凉水。
“行了啊。”
程玉津出言打断纪言酌的念经，将鸡翅放到客厅的小茶台上后就让了出来：“我以后可不会找老婆，你也不用现在就开始期待我会找个三条腿的了。”
纪言酌得了便宜还卖乖，顺手打开客厅内的投影仪后，便如正主般坐在沙发上，捧起那盘鸡翅就开炫，嘴里念念有词：“谁管你以后找不找老婆啊，最好打一辈子光棍，这样就……”
他话没说完，像是在说梦话然后突然醒过来般戛然而止。
“就什么？”
程玉津病了一场，现在根本没有食欲。两个人又难得相处这么融洽，他便很自然地坐在了纪言酌的身边，拿起遥控器就接话道。
纪言酌滚了滚喉结，心里暗骂自己真是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后言语模棱两可地将话补完：“这样就只有我能继承家族产业了啊！想想我爹也不可能把家产传给你。”
此话一说，全场安静。
吃鸡翅的和不吃鸡翅的都沉默了。
纪言酌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险些疼的将整个盘子都摔到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朝程玉津看去，却发现对方面上仍静如死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刚才说的那番话般，又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
但他视线继续下移时，又看见对方捏着遥控器的手也如同本尊的表情一样安静。
——显得整个人都沉寡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