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纪言酌支支吾吾：“就……不敢睁眼睛……”
一睁开眼皮，就感觉眼球在被空气狠戾刮着，疼得他只能空流眼水。
程玉津为了看清那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由自主就从略低于对方头颅的地方凑了过去，正准备伸手查看，就听见前面的车窗被人轻扣了几下。
“先开窗。”纪言酌捂着眼睛道。
没有办法，程玉津只好先将他放在一边，前身擦着他的后背，动作有些不耐地开了车窗，不想却与一个中年男人正面对上。
“诶诶你好，刚刚看到你们的车在打双闪，就想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中年男人面挂歉笑地主动询问道，身后似乎正拉着一个不愿出面的小姑娘。
程玉津注意到这个细节，眼瞳还微颤了下，声轻却语重道：“我朋友刚刚开车，眼睛被灯光伤到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可能需要去趟医院才能搞清楚。”
“啊，这样，真的不好意思啊！”中年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我女儿前几天刚拿到驾照，我就来陪她在这条小路上练练车，平时也没什么人经过，刚刚与你们会车，她一紧张，就不小心开了远光灯，太不好意思了，我们愿意出相关医疗费。”
男人紧张地把前因后果说清后，便立马将身后的女儿给拉到了前面，语气严肃：“躲在后面做什么？！没听到人家说什么吗？快点跟人家道歉！”
女孩被强制带到人前，悄悄瞪了一眼她爸，随后又立马低下头，语气牵强地和车里人不好意思道：“不、不好意思，因为我刚刚不小心开了远光灯，给你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还请原谅……”
女声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完，她还迅速抬头看了一眼车里，本来只是抱着就看一眼的心理，不想看完当场就因为震惊而瞪圆了眼睛：“你、你是、你是纪言酌？！”
一语惊醒所有人。
程玉津也是被这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喊声吓了一跳。
唇上一凉……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上车时卸了装备，连口罩都摘了，此刻被路人认出后连气都不想生了，赶紧强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语气不悦：“我们没什么事，只是这路夜晚灯暗，以后上路注意点！”
说完，他果断升高了车窗，再一低头，刚松下一口气，却看见纪言酌趴在方向盘上，肩膀战栗。
“怎么回事？”程玉津皱眉。总不能是因为强光刺激到视觉神经，连带着脑神经一起被波及到了吧？
结果等他一凑近，才赫然发现纪言酌这个该挨千刀的混蛋居然是在憋笑！
“去死吧你！”
程玉津用力将纪言酌推开，纪言酌这才彻底敞开了怀地哈哈大笑。
“哎呦喂，看你小心翼翼的样子可真是太有意思了。”纪言酌一边缓着笑气，一边拿起了眼镜重新戴上。
程玉津无语，故意抱着胳膊直视远方不看他，满身压抑，而身旁人却像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般，不仅还在笑，甚至在前方那辆车和他鸣笛示意的时候，他还非常有礼貌地也回鸣了一下。
“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程玉津终于憋不住了，拧眉质问的时候还挺不耐烦的。
“不好笑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纪言酌说完立即把嘴闭上，只是没安静一秒，他又悄悄抬眸瞟了一眼程玉津，心里顿时像是被什么给勾了勾般，忍不住又张开了已经闭上的嘴：“诶我问你，当大明星然后被人给认出来的感觉怎么样？”
程玉津：……
敢情他刚才憋笑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虽然这个问题让人挺无语的，但抛去外在因素的影响，似乎确实值得深入考虑一下。程玉津迅速冷静下来，大脑细想了一下这几天的事情，最后又比较几方优缺点，这才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对我来说，当明星这份职业并不算友好。”
许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认真地回答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纪言酌硬是反应了几秒，才笑容僵硬地配合程玉津聊天：“啊？不友好，是哪里不友好？”
他尽量将问题问得浅显，不想还是被对方瞧出了端倪。
程玉津没有立即回话，只是一声轻叹，视线涣散地落在了前方渐多的车流灯上，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当初你毕业，为什么不选择直接回去继承家业，反而还进了娱乐圈？”
明明回去才更有利于他的发展，却偏偏要单枪匹马地走那无人能依的独木桥，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纪言酌被反问了自己进圈的初心，胸口忽有一种许久不曾苏醒的悸动：还能因为什么？
要不是某人从小就爱一个人扒着一个电视机看一整天，长大不是手机就是电脑，他至于这么煞费苦心地抛头露面吗？
但是他不能说。
一想到现在在等答案的是程玉津，纪言酌便暗自隐下了其中不可明说的秘密，故作洒脱道：“自然是因为那个挖我星探夸我长得帅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听的就是别人奉承我的话。”
“谁夸我，我就跟谁走~”
程玉津闻言，心中乍有涟漪惊动。他控制自己不去看纪言酌，便故意扭头看向了车外，眼前飞光转瞬即逝，他抿了下唇，最终还是没忍住转眸去看了车窗上映出的那张侧脸，一尘不变。
“骗人。”
程玉津攥紧拳头，冷着脸将这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却挤不出堵在胸口的闷涩。
“什么？”
纪言酌还沉浸在接下来去哪里的思考中，冷不丁地听见身边人低估了一声，便多问了句：“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说完，他还忙里抽闲地看了一眼程玉津。
余光略过对方好奇送来的视线，程玉津抿了下唇，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再言的声音又大了些：“我说，随便你是怎么想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们现在这样，左右不过是暂时统一战线的死对头，还能指望接触个一两天，就能对彼此敞开心怀了？别开玩笑了。
“你这是……生气了？”纪言酌在一个红灯地方停下，见人这个语气，竟然意外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程玉津被戳破情绪，却不想就此彻底袒露，就借着车停的这几十秒，先是阖眼休息了下，等胸口那阵躁动渐渐平息下去之后，才佯装无事地消除对方的疑虑：“你想多了。”
“真的？”纪言酌不信。
“嗯。”程玉津用鼻音重重地回了对方，随即终结话题：“你先专心开你的车吧。”旁的那些杂事，就别再问了。
他不想和眼前人多作无谓的口舌之争，无论现在他们如何沟通交流，该有的嫌隙，也不会因此减少。
纪言酌听出程玉津是不想再和他继续聊了，便闭上嘴，转而捏紧手里方向盘，唇角也跟着紧了下，脑中好不容易浮出说服对方放下对自己陈见的想法，也因为对方的冰冷态度而沉了回去。
再等等吧。
他没再追问，直接将人送到了一条繁华热闹的商业街附近。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程玉津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原本闲散的心终于因此被迫收了收。
纪言酌也毫不在意地笑道：“对啊，难道你不想调查孟缇珞的底细吗？”
此一句，立马就把程玉津先前还在摇摆不定的顾虑给震碎了。
“怎么调查？”
“这还不简单！”纪言酌眼里闪过一瞬的狡黠，继续诱人主动走进他的圈套里：“你先把装备戴好，我就带你去她的工作室。”
半小时后，两人双双走在了大街上。
“啊，做回普通人的感觉可真舒服啊！”纪言酌心满意足地伸了一个懒腰，结果下一秒，他就被程玉津摁住头往旁边一推，好不容易脚下稳住重心，差点又跟一根电线杆撞上。
一个侧身，迅速躲开……还好他反应够快。
纪言酌缓下紧张的心跳，转头愤慨地质问：“你干嘛？想谋杀亲哥吗？！”
程玉津觉得他丢人，很想把他扔下然后自己走，但最后还是因为孟缇珞的事情而忍了又忍：“蠢货，看着点路行不行？”
——如果不是因为要靠他给自己带路的话。
“那你就不能直接说吗！”纪言酌一想起自己刚才被对方摁头推的那一下，心情顿时就不美丽了。
程玉津仿佛没看见对方脸上的愤怒，面无表情：“你再因为要和我吵嘴而不看脚下的路，就等着踩井盖吧。”
纪言酌紧张了下，赶忙转头下视，结果井盖没踩到，倒是跟某位迎面而来的路人撞个满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立即扶住人家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取得对方的原谅，就听见身侧传来一声不太明显却清晰异常的轻笑。
……靠。
他被他害的撞了人，现在居然还笑的出来！
“混蛋，你笑什么笑！”纪言酌转头咬牙，上去就是一拳砸在了程玉津的肩膀上，还好力度不算大：“这不都是你害的！”
而程玉津被砸也没生气，藏在墨镜下的那双眼睛此刻都笑弯了：“喂，我刚刚可是叫你看路了，自己撞上人怎么还能怪到我头上的？”
“你要不说踩井盖，我能朝地上看？！”纪言酌就是觉得撞人这件事跟程玉津也有关系，只是没等程玉津回复，外侧袖子就被人拉了下。
“那个，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