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说完，程玉津还动作浮夸地用力嗦了一口茶水，液体入口有些烫，但烫意过后，便是茶香也盖不住的茶涩味。
程玉津受不了苦，好不容易咽下那一口茶水后，就立马将茶杯重击在了桌上，面带嫌弃：“果然，我最讨厌喝茶了。”
如果他没记错，纪言酌应该也不喜欢喝茶……
心里是这么想的，结果他刚一将杯子置于桌上，身侧就突然探出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五指纤细。
“你做什么？”
程玉津被抓得一愣，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看向了纪言酌，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却见那人正眼神清亮地注视着他，一本正经地提醒道：“纪言酌，不可以这么没礼貌。”义正言辞。
“……”
讲道理，他现在这么做到底是在为了给谁稳人设啊？
程玉津一言难尽地滚了下喉结，要不是看见对方眼底闪出的一瞬狡黠，他差点就以为纪言酌不是那个纪言酌了。
“管的还挺多。”程玉津瞪了眼纪言酌，咬牙暗骂一声，随即用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我来我自己朋友家，她都没说什么，你再这里跟我叫什么？”
程玉津努力说着符合纪言酌性格的话，眼里满是压抑的警告，目的就是想让某人懂点事就别装，不料下一秒，却听人只是叹了一声浅气，接着故作无奈地唤了一声：“哥。”
程玉津：？
什么？
他刚喊了他什么？
哥？！
一声轻“哥”，瞬间就炸翻了程玉津心里那整片平静的池塘。
而某人像是毫无察觉般，继续一副苦口婆心地进行着文明人该有的说教：“你就听我一次劝吧，你这样真的会伤了朋友的心的。”
自动将自己放在“弟弟”位置上的纪言酌现在居然还强装上了，先是假模假样地抬手蹭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架，接着趁程玉津还没缓过神的空隙，转而朝同样怔愣的姜梵心代为道歉道：
“不好意思啊，我哥他确实脾气不太好，但是对你绝对没有恶意，还请见谅。”语毕，他还顺势喝了一口手上的茶，表演逼真：“嗯，这茶很香，我很喜欢，多谢款待。”
程玉津听人矫揉造作，一忍之下就忍了一下，藏在桌下的手都快把裤子给抓烂了。
行啊，好小子，喜欢喝茶是吧？难怪现在说话都这么茶。
姜梵心面挂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没关系没关系，我跟你哥是老同学了，这点小事还影响不了我们的感情哈哈。”
她将问题轻飘飘地一语带过，眼神也一起飘向到了纪言酌的身上，随意话锋一转，主动问道：“原来你就是他的弟弟啊，那这么说的话，高中那会儿我可能还见过你，程玉津，程玉津……欸对了！你是不是因为说自己喜欢男生还上过学校的表白墙？”
纪言酌一愣，但旁边的程玉津被人一点拨，高中时期的记忆便悉数回到了脑子里。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他刚升学，军训的时候被一个学姐给要了扣扣，据了解还是跟纪言酌一个班的，便没想太多，照常和人家聊天，护送零食……谁料此后他便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被漂亮学姐追求”的流言中，而且最后他还真就被那个活泼的学姐给表白了。
“好像吧，没想到学姐你还记得呢。”纪言酌假笑，收手的动作恰好碰到了程玉津，两者当即相望，难言之意便全融在了这交汇的眼神中。
很快，又暗藏慌张地移开。
姜梵心没注意到，只是得到肯定后，颇为感概道：“哎呀，想忘都难啊。”
“当时跟你表白的那个学姐其实就是我在文科班的一个闺蜜。前几天她被渣男甩了，来找我喝酒吐槽，结果后面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你，说你当时小小年纪就有渣男潜力，不谈就不谈呗，居然还骗她你是同性恋。”
纪言酌“呵呵”苦笑，替程玉津忍辱负重地担下这个“渣男”的骂名后，脾气绝好：“当时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改日学姐若是再见到她，请代我向她说句抱歉吧。”
程玉津看着桌上的茶水，保持沉默，严正以待地听那两人交谈，生怕纪言酌一个不小心就说错了话。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在沙发上的样子简直比“程玉津”还“程玉津”。
纪言酌瞥到他的状态，下意识就把自己的手悄悄放到了他的手背上，一时间，温热便无声地润化了程玉津的紧张。
程玉津侧头，眼里写着“你要做什么”，而纪言酌却笑笑不语，见人回神便主动将手撤回。
而姜梵心听到纪言酌的话，还笑着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才不想拿这点陈年烂谷子的事情再跑去烦她，况且眼下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是吧，纪言酌？”
她眉眼含笑地看向程玉津，将话题也一并抛给了他。
程玉津抬眼，脑子迅速转了起来：“昂，下午我救了一只被人扔进垃圾桶里的流浪猫，看着还怪可怜的，就想带给你帮我检查一下，没什么大事我就自己养着了。”
说完，纪言酌就在姜梵心的注视下，将放在脚侧的小竹篮提了起来，盐盐还配合地从篮子里面探出一个头，张嘴小声地咪咪叫唤，像是在恐高般紧紧抓着筐边。
姜梵心见到的小猫的那一瞬还愣了下，随即又释怀地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找我是想和我喝酒了呢，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一只猫？好小子，有新恋情了居然现在才跟我说！”
程玉津的肩上没来由得被她拍了下，随之被一起拍碎的，还有他的思考能力：什么意思？难道纪言酌养猫就是谈恋爱的意思吗？
那这误会未免也太大了。
眼见着姜梵心绕到纪言酌那里去拎猫，纪言酌也是一副没有任何解释的样子，程玉津先慌了：“没有没有，猫是我捡的，但我可没想养。现在猫主人是他，你千万别给老子瞎想！”
“哦~给别人捡的啊？”
姜梵心听完，眼神就更加意味深长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我都懂。”说完，她就要带着猫要离开，只是没走几步，她又转回身：“现在医院只有我一个人，体检时间可能会有点久，你们要还有其他事情，可以先走，等我这边报告出来了，你们再过来取就行。”
接着就是门被关上的声音，不容拒绝。
程玉津和纪言酌面面相觑：这是在下逐客令？旁观不行吗？
程玉津心里起疑却没问，先站了起来，抬手拍拍纪言酌的肩膀，随意朝屋里大声回道：“好的！那我们就先走了，等会再来！”
纪言酌跟着站了起来，随人一同出了门，风铃又起，冷风扑面。
“她刚刚说的什么意思？”坐进副驾驶，程玉津立马收起了在屋里的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边摘口罩摘墨镜，一边面无表情地和旁边那人补问细节：“你不能养猫吗？”
他对纪言酌的恋爱状况没有兴趣，只是迫于现在他在这个人的身体里，现在问题压着不问，以后恐怕会出什么纰漏。
纪言酌刚开了车灯，听见程玉津的问话后，他还纠结了下，想着说真话应该问题不大，这才佯装无事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之前刚准备办这家宠物医院的时候，说要跟我一起养只猫啊狗啊的，我没同意。”
纪言酌语气随意，专挑不重要的信息来搪塞程玉津。
但程玉津哪能这么被人敷衍住。他挑眉：“就没问你为什么不养？”要说没问，他可不信。
纪言酌见避不开这个问题，只能坦然道：“问了，我说我只想和我对象一起养。”
当时他这么说完，姜梵心还沉默了好久，等后来返程路上，姜梵心还说笑着问了他的择偶标准……纪言酌没打算把这点事情也跟程玉津说。
程玉津微怔，一个愣神间，莫名就想起了刚才初见姜梵心的场景，当时因为太紧张，他都没注意到对方表现出的微妙细节。
纪言酌见人没出声，还想换个话题，结果话刚说到“等会儿想去哪里”，前方迎面驶来的一辆车突然就开了远光灯，神经骤紧，他根本来不及鸣笛回避，暴露在外的眼睛就被这强光给刺激地难以控制地闭了起来。
“吱”的一声，汽车在紧急刹车下，轮胎与粗粝的地面紧紧摩擦而发出了一声难以忽视的长调。
“纪言酌！”
程玉津跟着停泊的车身晃了一下，缓过来后赶紧侧身单手摁在了纪言酌的肩膀，语气难掩慌张：“你还好吗？！眼睛还能睁开吗？疼不疼？”
前方亮灯的时候他正好在盯着纪言酌看，所以才没有因为那道强光而受到多大的影响。
只是苦了纪言酌，还有他自己本就近视的身体。
“眼睛……不行，一睁开就疼。”纪言酌随手摘了眼镜，还想隔着眼皮揉揉眼睛，结果一碰就流水。
“别动，我来给你擦一下。”程玉津快速抽了几张侧边的餐巾纸，然后凑近身去，给人轻轻擦去了眼角挤出的生理眼水，声音微颤：“这会儿眼睛是什么感觉？”
别不是真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