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你们两个,怎么不继续打了?”程玉津暂且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他才有了闲余去管后面孟嘉呈和程玉津之间的纷争。
结果却不想,预料中的战斗白热化阶段并没有出现。
程玉津一转身,就瞧见那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分开了。
各站一边,气场凝浊。
孟嘉呈自然是不能再同纪言酌打闹了,事情已经办砸,他不能再将事情继续复杂下去,而纪言酌显然也没有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继续当小丑的乐趣,于是两个人相视一望,很快便默契地分开站了。
只是他们分开站的也不是很远,就隔着一条鹅卵小径,身体上虽然宣告战争结束,但互视仇敌的目光仍未结束战火,明明是个很严肃的氛围,偏偏二人脸上青花的伤口又徒增了几分让人忍俊不禁的滑稽。
……不能笑,千万不能笑。
无视身后传来的那几声憋笑,程玉津毫无情绪的眼神冷漠地扫了一遍那两人都明显写着“不服气”三个大字的脸,冷冷丢出两个字:“丢人。”
最后再补上一句:“居然还有脸笑。”
程玉津说得十分不客气,明明是对着孟嘉呈和纪言酌说的,但说出的话却是无差别攻击了在场所有符合条件的人。
所有人:……
是是是,少爷您骂的是。
大木李子离得程玉津最近,此时直迎对方的冷气流威压,同样很难再有别的心思,低垂着头,直到被孟嘉呈点名,他的脑子才重新活络了起来。
“怎么来的这么晚?”孟嘉呈走近程玉津,瞟了眼一旁的大木李子,语气随意地问了句。
大木李子闻言,正在回答,结果抬头一下就撞见了自己老板的大花脸,心头狠狠一跳,他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未拆封的口罩出来:“抱歉,是我们办事效率不高……要不,您先用这个挡一下吧。”
孟嘉呈垂眸,看了眼,最后无言接过,正在戴着口罩,明亮的余光视角忽然一暗,再抬头时,就瞥见程玉津从自己身侧离开的动作。
“怎么样,用我这具残疾人的身体,打得还算畅快吗?”程玉津弯腰捡起被冷落在一旁已经有段时间的拐杖,走至纪言酌的跟前,边递拐杖边轻飘飘地小声问了句:“反正残的也不是你的身体,对吧?”
纪言酌本来见人主动带着拐杖朝自己过来,还有点暗爽的矜持在身上,结果一听对方是来跟自己兴师问罪的,一下表情又裂开了。
“眼镜也……彻底报废了。”他撑着拐杖低下头,高度近视的眼神表面上是在昏暗的草地上四处寻找眼镜残躯,实则是在心虚地躲避这具身体主人的审视。
嘴角还疼得厉害。
程玉津见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一时想气也气不起来,只能无奈先轻叹一口浅气,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下午临走前江萍给自己塞的黑色口罩。
“刺啦”一声,撕开外面的塑料包装。
“抬头。”
程玉津语气不算强硬地命令道,却意外把纪言酌给吓了一跳。
纪言酌不明所以却自知理亏,躲不掉便只好一边磨磨唧唧地抬起头,一边忍着嘴角抽痛地牵强地解释道:“会赔的……”
程玉津小等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他那么磨蹭,就索性直接曲起手指,二话不说便勾抬起了他的下巴,好方便自己行动。
纪言酌应势抬眼,渐渐放浅了呼吸,任由自己的思绪随着自己那双眼睛,一同跌入了对方那满眸都是冷清之色的暗池中,就连耳侧怦然的心跳都如浸了水、踩了雪般,空明沉闷。
连挣扎都没了痕迹。
反观前面那位,尚且还能撩者不自知地轻笑一声,接着启唇又调侃了一句:“这么紧张是怎么回事?这可不像你啊。”
纪言酌:……
所有氛围幻灭。
他无话可说,只能自愤地抬手拍开了程玉津的手指,接着抿唇偏垂下头,再搭配那一脸的委屈模样,像极了蒙受飞天横祸还不得不受着的受气包。
可惜程玉津根本不吃他那一套。
“来,戴上。”他撑开口罩一边的细带,亲手将其套在了纪言酌的一只耳朵上。
微凉的手指触上滚烫的耳尖,立马就重新激起了某人内心的涟漪漾漾。
纪言酌悄悄地转眸偷瞄,像只贪了腥的野猫,心有震撼,但眼里却极力掩下了那份紧张的悸动,而目光还是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对面那人低垂下来的温顺眉眼,一点也不避讳。
“事情呢,你已经知道了,人呢,你也已经打过了,想必,你现在应该也已经消气了吧?”
程玉津给人稳妥地戴好口罩后,便故意同人稍微拉近了一点距离,好方便他轻声同人说“小秘密”:“那我不小心给人留下把柄的事情,可就不许再怪我了哦。放心,我也不会追究你把我身子搞成残疾人的事情的。”
如此放低姿态,隐隐有要讨商量的意思。
纪言酌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对方想要同自己和好的意思,但他又马上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程玉津这样的,居然也会和人低头?
但是事实上,他所怀疑的,确实为真。
程玉津语气冷静地主动和人接近示好,其实内里心跳很快,一点也不像表面上那样表现得镇定自如,以至于眼下在接收到纪言酌明目张胆的审视后,薄薄的脸面很快就有些挂不住了。
他想走了,反正话也已经带到,这次事故,不算欠他的……纪言酌赶在他快要转身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就不问问我……我为什么今天才来找你吗?”
程玉津听见拉住自己的那个人这样问道。
虽然并不清楚纪言酌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问出的这个问题,但程玉津只是稍微想了下,便果断开口道:“前几日,你气我,不想见我,我知道。”
他想,他还是假装不知道他是因为意外出了车祸才没有消息的比较好,免得后面说多了,晚点再被人告知“真相”后才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就搞笑了,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果不其然,纪言酌听到他这么一说后,这下连想解释的念头也没了,手指颓然松开,此后便没了多余的话。
“刚才,你开直播了吗?”
稍远处,孟嘉呈盯着程玉津那边的状况,没有转头,却突然问了大木李子这么一句。
他从始至终都在盯着程玉津与纪言酌的互动看,即便身后全是自己请来的人,即便他一不小心把事情搞砸了也还是有补救的机会,他也没有一次想要发话将事情扳回正轨的意图,直到他看见纪言酌主动伸手拉住了程玉津。
哦,原来不止是哥哥对弟弟有意啊……有意思。
大木李子不太懂自家老板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只能懦懦道:“开、开了……”难道是不能开的吗?
打工人心里惶恐。
他原来提前准备开场预热的时候,也没人和他说过“演出内容”可能会和曾经约定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心里有苦说不出,大木李子现在就算十分懊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他知道再见面时会是孟嘉呈同“程玉津”扭在一起的场景,他怎么可能还有胆子去直播老板以及老板绯闻对象的弟弟在地上翻滚打架嘛!
可惜资本家们才不会听韭菜们的苍白解释。
大木李子深谙这一点,以至于他都已经做好极有可能因为失职而被解约的准备后,猛然听见孟嘉呈一句“好极了”的时候,差点脑子没转过来这个大弯。
“可是,正好拍到了您与人……打架的画面诶……”大木李子敛下眉眼,紧绷着脸,语气牵强地试探了一句,生怕刚才那句夸赞是自己因为过度担心而出现的幻听。
而孟嘉呈也刚好注意到程玉津开始朝他这边走来,邃立马收回视线,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后,闻言转头瞥向了大木李子:“打架怎么了?”
大木李子眼皮一跳,下意识紧张咬唇时的动作差点把自己的舌头也咬了。
妈呀,专属于老板的致命反问终于要对他下手啦!
额上有冷汗沁出,大木李子绞尽脑汁想了很多种答复,却都如鲠在喉,难以形容出自己目前那宛若被无形巨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好在孟嘉呈没有要刻意为难人的意图。
他扫了眼后面低着头又竖起耳朵吃瓜的其他人,轻声道:“我要你们来,不过是想让纪言酌陷入弯装直的丑闻罢了,现在既然他的弟弟能为了他,不顾颜面地同我撕打在一起,效果难道不是更好吗?”
孟嘉呈没有刻意压着嗓子,说这话时,音量不算高也不算低,反正,周围只要离得不是太远的记者们都能听清他的解释。
于是乎,各个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为今天的任务失败而感到隐隐不安。
“致于下一步,等我回去发了通知再行动。”稳妥起见,孟嘉呈又补充提醒了一句,其余人听见后纷纷点头,以示了解。
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呢?就像这次原本的计划被某根搅屎棍打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