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纪言酌瘪了下嘴,倒也没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只是思索了一两秒对策后,才自讨没趣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等一切收拾完,躺回床上,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一口气。
“攻略”之事尚可从长计议,眼下只要能继续黏着程玉津就好了。
唉,慢慢来嘛,守着总比被别人占着好,虽然,他也不相信孟嘉呈能翻出什么浪来。
如是,他便安稳地睡下了。
再他醒来,就是被程玉津硬生生从床上拽着耳朵、拽起来才疼醒的。
“欸欸欸,疼!别拉别拉!”耳朵都快要被扯掉啦!
难以忽视的痛感刺激着每一根神经末梢,致使纪言酌一下就从模糊的困境中清醒了过来,身上一凉,脚背一绷,整个头皮都麻了。
程玉津见人终于有了转醒的征兆,这才肯收回“执掌裁决”的手,站在床边,略微闲散地抱着胳膊,目视对方慢腾腾地从被窝里爬坐起来。
从未遭受过如此“酷刑”的纪言酌边倒吸着冷气,边抬手轻轻揉了揉被拽的有些发烫的耳朵,大概想清楚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后,这才语气幽怨地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干嘛。”
程玉津见人吃瘪,心里忽然有些想笑。
即便知道这人现在心情很不爽,但那有气无力的问题从略显干哑的喉咙里挤出来后,实在是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程玉津忍住,下视的眼神一暗,随即将另一只手里捏的那沓装订好的a4纸丢到了对方面前,扯谎的声音听起来一点起伏的波动都没有:“问我干嘛?那你可要竖起耳朵听清楚了,我已经跟孟嘉呈见完陈家英、试完角、签完合同回来了,怎么样,听到这个喜讯,你还睡得着吗?”
纪言酌闻言,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眼珠滚动,略显迟疑地看向程玉津,眼睛圆瞪,漆黑的眼眸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大字,手下连受伤的耳朵也不揉了。
“喜讯?”他震惊地重复了一遍,眼皮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会从程玉津那静如止水的表情上漏查出一丝蹊跷的端倪。
但就算他不眨眼睛,程玉津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纪言酌咬紧下嘴唇,脑海里面奔腾着无数昨晚的交谈与画面,致使思绪一片狼藉。
他左右想不明白自己昨晚被承诺的事情和刚刚听到的消息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最后索性收回视线,主动放弃了这场没有硝烟的博弈。
他心冷,无力拿起那叠扔在自己面前的白纸后,一眼就扫到了最外层封面上引的那几个加粗大字:《不祸世》纲册。
纲册?这种内部交流文件怎么会被分享出来,不是已经定完角了吗?
纪言酌开始怀疑:“真的假的啊?”
程玉津听见,难得愿意陪人卖一次关子:“有真有假,你想听哪个?”
纪言酌稍微振作了起来,他翻开册子,头也不抬一下:“我说这个本子真的假的……等等。”他等大脑处理完对方上一句话的信息,立马抬头看人:“什么叫有真有假。”
程玉津唇角轻勾,顺手拉了旁边一把椅子后,就坐在了旁边,翘腿回道:“跟孟嘉呈见完陈家英是真的,给你的这个角色背景资料表也是真的。”
纪言酌发出一声气音:“哈?”
他见人回答得如此坦诚,心里却越发地不能淡定,不自觉眯了眯双眼,神色警惕地追问道:“那什么是假的。”
既然有假的,居然还敢揪他耳朵!他原本以为揪耳朵是对他起晚的惩罚,没想到……纪言酌又开始气了。
见人俨然一副愚钝又要刨根问底的样子,程玉津就觉得自己厌蠢症要繁了。他不耐,只能一句冷嘲:“这还要问啊?”
纪言酌捏拳:?
什么意思?
不是,他说这话是想表达什么,难道被人骗了他还不该追问是吗?
程玉津实在受不了对方眼里那股越发清澈的愚蠢,最后主动站起来离开,抬脚离开前勉强多道一句:“我刚刚没提到的话都是假的,你这个脑子……算了,等你收拾完,再出来找我谈。”
说完,转身就走。
纪言酌听到门开门关的声音,又一个人想了一下那句有些绕的话,接着忽然顿悟:妈的,又被耍了!
*
程玉津终于有点时间去应对自己那位经纪人了。
早上他赶一大早就和孟嘉呈去见了陈家英,连对方主动提出邀请的午餐他都拒绝了,就是为了过会去请江萍吃一顿,好赔偿自己昨晚的不义之举。
唉,也是没办法了啊……一想到昨晚那场混乱不堪的闹剧,程玉津的脑子就开始无端阵痛起来,不能想、不敢想,只得暂且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果江萍能大人大度地当场答应下来最好,不然再严重点,也不过是耳朵受点罪的事情罢了,
程玉津想清楚后果,下定决心并准备好被大骂一场的心理后,他十分果断地把江萍以及其他伙同党羽一并拉出了黑名单,接着从备忘录里复制了一小段自己在网上粘贴过来的改编版“道歉感言”进行一顿0群发输出。
欧克。
程玉津松了一口气,锁屏静待一会,就等着对方发难,然后自己再见招拆招,结果他干等了好一会,手机都没有震动。
耐不住如同等候凌迟般的煎熬,他又重新解了锁,接着果然看见江萍那边毫无动静的聊天页面,再往下翻,同事那边也是鸦雀无声。
程玉津不解。
无数次将软件刷新,可到头来除了孟嘉呈的骚扰信息,其他人都像是约定好了一样,默契地保持沉默。
总不能是他又不小心把人给拉进黑名单了吧?
这个念头刚蹦出脑子,程玉津就不免心惊了下。自从接盘这具身子的工作以及人物关系后,他就越发变得“心思敏感”、“自我怀疑”了起来,以致于此刻竟然会对自己究竟会不会解除“黑名单”一事产生了怀疑。
而怀疑一旦产生,显然只有消除怀疑才是解决精神内耗的最佳解决方式。
于是乎,程玉津又象征性地给江萍发了一个小奶龙探头探脑的动态表情包,结果也就是这一次,手机几乎是秒震。
程玉津来不及雀跃,下一秒,聊天框内就赫然多出了一个新鲜的红色感叹号。
“您还不是对方好友,请确认……”
耳膜被骤快的心跳占据,程玉津眼也不眨一下地阅读了在自己那新获感叹号下弹出来的两行小字,侥幸心理瞬间崩得稀碎。
就,蛮让人无语无措的。
以致于当纪言酌从楼上走下来时,他一下就看到了程玉津不断跟人尝试打电话但是显然没打通的焦躁场景。
搞什么呢,居然这么积极?
纪言酌心觉此事不简单,好奇心使他放轻了脚步,连前面正在伸懒腰的盐盐都没看见,险些一脚踩上去,还好猫比人有眼力见,警告似地喵了一声,四脚轻快地立即跑开。
金金围着一条嫩粉色的围裙,手里持着拖把正在打扫卫生,一下就被眼前突然窜过去的那道白影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它抬起头,正巧撞见从楼梯上下来的纪言酌,于是收直拖把的长杆,礼貌向人问好:“程先生早啊!”
“嗯,好。”
纪言酌只是闻言扫了一眼,随口敷衍一句,满心眼都是背对着自己拨了电话放在耳边又放下的程玉津,最后忽然想到什么,一把眼疾手快地摁住了旁边正要溜走的机器人。
“诶等等!”
纪言酌声音陡然升高,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后又别扭地清了一下嗓子,后轻声,摆正神色道:“等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金金困惑地“啊”了一声,上一秒自己问好还被人给无视,下一秒又被人突然这样重视,如此反差……还真让机器人感到不妙啊。
“什、什么事情呢,程先生?”金金收起心里复杂的小心思,脸上摆出来的微笑看起来赫然有些牵强。
纪言酌也知道自己这样冒失的举动有些可疑,但他还是要问,而且还是小心翼翼、不能让第三者听到地问:“你……先过来,凑近点我再问你。”
金金脚下轮子僵了一下,最后还是略显迟疑地朝人滚近。
纪言酌等不及它那不急不快的速度,趁人还差几圈距离时,他直接伸出胳膊摁上机器人的肩膀,接着将其猛地朝自己一拉,最后再顺手揽住了它的肩膀,凑近问道:“我问你,就他、他在给谁打电话呢?”
金金支支吾吾:“呃……”
从背后看去,他们两个俨然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也就只有老天爷才知道,金金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有煎熬。
“这个,我、我也不知道啊……”金金眼神闪躲,同样压低了声音,还想努力保持淡定,却因为这个敏感的话题而难免出现了有些局促的结巴。
金金虚假地吞咽了一下唾沫。
不会吧不会吧,程先生总不能是来找它抓纪先生的奸吧?要真是那样的话,就算它确实听到了什么也不能跟他说了呀。
害怕,它可是纪先生的人呐。
纪言酌不信,匆忙向后瞥了一眼,见人似乎又低下头捣鼓手机,赶忙转回头,语气焦灼地疯狂暗示:“怎么可能,就、就孟嘉呈啊、陈家英啊什么的,你一个都没听见吗?!”或者其他什么人名都行啊。
金金被他突然凑近又狰狞的表情给吓到了:“真的没有……”后憋不住,小心透露一点:“我就好像听到了,‘靠,居然被删了!’然后……”
“你们在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