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纪言酌刚竖起一根食指,兴致冲冲,正准备跟人好好论述一下“为什么必须带他去试镜”的理由,结果就被对方给嫌弃了,心里咯噔一下,兴致立马丧失一半。
“好好好,我不靠你这么近总行了吧。”
纪言酌气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只能选择妥协,只是他虽然屁股确实是往旁边挪了挪,但胳膊却朝人伸得更直了。
程玉津仔细瞧了眼那只先声夺人的胳膊,终于还是忍住没有说话,接着见人又有模有样地探出一根手指,便抬眼看向纪言酌,正巧撞上对方那副正襟危色的模样。
纪言酌理清脑中的措词,邃挑出对自己职业基操污蔑最大的一项开始入手:“首先,我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好歹也是在这个圈里争渡了这么久的‘老人’,所以像你说的‘没有演艺基础’,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好吧。”
纪言酌尽量将语气放柔,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有那么一点循循善诱的意思,但不巧某人像是没听出他眼下那层“积极探讨、友好交流”的意思般,双手捧着水杯,好整以暇,只听不言。
纪言酌见状,干咽了一下喉咙,只得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开始阐述:“再其次,就论有没有演艺基础这件事情上,该想办法补救的人应该是你吧?我演技精湛地暴露在众人面前问题倒是不大,不过一句‘天赋’的事情,但是你呢?”
程玉津被点名,但面色依旧不改,只是眸光闪烁可以看出他此刻内心的一丝动摇。
纪言酌没漏掉这个细节,立马继续嘴炮、乘胜追击:“或许你现在确实可以骗骗孟嘉呈,但是你后面骗得了镜头、骗得了观众吗?你觉得,像你那天试镜时拥有的运气,你能持续到几时呢?”
“程玉津,你现在最该紧张的人,应该是你自己啊。”
纪言酌语气装的沉重,脸上的表情也俨然肃穆。
程玉津听后,终于不再无动于衷,脸上冷漠的表情也出现了动摇的裂缝:他被那一连串的问题给问住了。
虽然没说什么,但从他手指沿着杯壁渐渐收紧的小动作上来看,纪言酌能猜出对方现在正因为他的话而思考对策。
事实上,程玉津也确实如此。
他明白纪言酌口中说的运气是什么,诚然,那天能成功拿下角色也确实依靠的运气,而运气是最具不确定性的东西,就算程玉津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再自信,他也不能完全保证届时的长期跟组能跟当日试镜时一样顺风顺水。
万一,他演得不好,那不是一样毁了“纪言酌”这个身份在业内的专业口碑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批评纪言酌顶着自己的名字做的那些事情呢?
“程玉津。”
就在这时,纪言酌轻唤了一声。
程玉津从自我怀疑中抬起头,望向他,眼神还带着一些茫然。
“你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要顶着我的名字进组了。”纪言酌当然能看出对方此刻的动容,但他不愿将人逼得太狠,所以就选择了徐徐攻之的方式:“给你满打满算好了,两个月。”
语落,他抬手比了一个V的手势,语气正经:“两个月的时间,你确定你能妥善完成人物吗?在你能坚守你自己那套规则的情况下。”
程玉津抿唇,复杂的视线从纪言酌的脸上转移到那摆出的两根手指上,后唇下一松,他轻声道了一句:“那带你去,你能怎么帮我呢?”
程玉津重新看向纪言酌,眼神也陡然变得凌厉,仿佛又找回了自己的底气:“别忘了,你现在才是程玉津。”
换言之,你才是那个最不应该暴露在公众场合下的“新人”。
而且,他们什么关系,居然能让“纪言酌”去引荐?
而纪言酌面对程玉津的反向质疑,只是微愣了一下,接着很快便面露轻松地赋之一笑:“简单啊,公开我们的兄弟关系不就好了?这样你带我进组也更加合理不是吗?”
“然后表面上是你来给我上演技培训课,实际上是我来给你做培训,这样下来,我存在合理,你演技提升,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纪言酌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解决方法说完,就顺手将胳膊揽上了程玉津的肩。
程玉津被他言语里的自信所打动,结果下一秒,他就因为对方毫无规矩便揽过来的胳膊而深深蹙眉。
忍住想骂人的冲动,他行动派地直接拿开了那条挂垂在自己脖侧的胳膊,正要说出自己的一二顾虑,结果不想自己的“可是”刚一说出口,旁边这人突然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声音陡然加大:“哎呦你就别可是了!”
程玉津被拍的身子一震,这下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纪言酌生怕板上钉钉的事情又被人一句“可是”给翻盘了,只得最后再下一剂猛药:“如果我不去,那边那么多老师,你能一个一个认出来吗?别到时候还传出来‘纪言酌失忆’的新闻,那我可真实太冤枉了。”
纪言酌有意将问题的后果进行夸大,一副唯恐程玉津会不答应的样子,却不知道程玉津面露松动完全是因为他受不了纪言酌越说越激动、越激动就越往他身上贴的举动。
“行了,我带你去,我带你去总行了吧!”程玉津的思路跟着对方的话走,隐约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便本着“少纠缠、早解放”、“他还能害了我不成”的思想,当场就将事情给答应了下来,接着立马站起身,脸上一副唯恐自己再晚走一步就会被纪言酌给占了便宜的表情,嫌弃之意,难掩于表。
但纪言酌假装自己没看见。
“行啊!肯带我去当然行!”他激动应答,拍了一下手掌,当即也跟着站了起来,见程玉津上楼,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啧,早点有这觉悟不就好了吗,还非得闹这一出,搞得全家上下都跟着你一起不安宁。”
金金跟到楼梯口,听见他这么说,当即便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身后还伸着没来得及缩回去的充电线。
“谁跟你全家上下……”
程玉津微蹙了眉毛,语气里略带一股嫌弃,很显然,他对纪言酌说的那个概括词一点也不认同。
而纪言酌听了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还理所应当地掰了掰手指,跟人细细列算“家庭成员”。
“我、你、金金、盐盐……我们四个,你说这算不算是一家人?”
程玉津抿唇,一时哑言。
他对于纪言酌这种与生俱来的“抓点”能力,一向十分佩服。
说好听点,这叫着轻避重,说难听点,就叫听不懂人话、答非所问,所以对于这种人,无论他强调再多,也只会是对牛弹琴,不如直接闭嘴,结束话题,也能安静一会。
纪言酌见谈话没了下文,便心情不坏地跟在后面也闭了嘴,左右看看,一脸的无所事事,好像前面那人去哪儿,他就跟去哪里一样。
只是很快,他跟的前面那人就停了脚步,还好纪言酌反应及时,也及时站住了脚,这才没有一头撞上对方的后背。
程玉津停下。
面前就是自己卧房的木门,只要拧开门吧,他就可以赶紧躺床上睡觉休息,但意识到自己后面还跟着某个惹人嫌的家伙,程玉津只好先停下来,转身同人略显懵逼的眼神对上后,才摆出架子,抱住双臂,挑眉冷问道:
“然后呢?你解释完不回你自己的房间,还跟着我做什么?是想跟我这个‘家人’一起睡?”说着,程玉津微抬了下巴,眉间也不解地拧了起来。
一脸不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纪言酌的身体里待久了,以至于现在说起话来,居然越发没了往日的顾忌,程玉津暗想,连“一起睡”这种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看来自己确实“进步非常”啊。
纪言酌则是被问得一怔。他没想到程玉津安静了这么久,竟然会憋出这么一个大招。冷静一下后,他立马搓手试探,语气竟然还有些跃跃欲试:“可、可以吗?你要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陪你……”
陪你一起睡啊。
对方小心翼翼地没有将话说完,但程玉津却十分默契地将其后半句话在脑子里补全了,眼角抽了下。
拳头都硬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人脸皮的坚厚程度,竟被人又钻了空子。一时无语间,程玉津一下就黑了脸。
他放下抱着的胳膊,向后顺手搭在门把上后,一字一顿道:“我、不、愿、意!”
说完,他“咔哒”一下,开了门便立马转身进入,接着狠狠关上,不带一丝犹豫。
纪言酌被无情拒绝,只来得及“诶”一声,正要抬手,结果只听到“砰”的一声,眼睛像是要避声一样,不受控制地闭了下,等他再睁眼,只能看见面前合着一扇深棕的木门。
纪言酌:……
这么凶啊。
他无事搓了搓鼻尖,意识到自己现在处于惨遭被人排斥的境遇后,第一时间不是反思自己的问题,而是在心里冷啧了一声,再一想,明明他们两个亲都亲了不止一次,那小子居然还能因为自己的一句玩笑话表现得如此贞烈?
啧。
革命尚为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