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他头也没转，持着遥控器就往旁边捅了捅，位置精准，一下就戳到了纪言酌的腰窝：“喂，抬头，你爹正看着你呢。”
语气轻快含笑，多少是有点幸灾乐祸在身上的。
纪言酌被戳得腰上一痛，下意识就往侧边缩了缩，正要反驳一句“骗鬼呢”，下一秒，他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犬子幼稚，等他将来结了婚，就必定可以收心来接我的活啦。”
赫然是纪川海的声音。
纪言酌雷达一响，当即便抬头看了去，还真就看到财经主持人在采访自己亲爹的场面。
见鬼了。
“结婚……”这个老东西在上面乱说什么呢。
纪言酌皱眉，一听到这个词就情绪敏感地想逃避，躲的越远越好。于是乎，他转了背，抬眼看向程玉津时，张嘴就是要跟人争遥控器的话：“给我，我不想看到他。”
程玉津轻笑，只有两个字送他：“不要。”
纪言酌见人说到做到地将遥控器往自己的身后藏，他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身体力行地扑过去，伸手圈住对方就是要跟人抢的动作。
两个人凑的很近，所以纪言酌一垂眸，很轻易就能看到对方笑意逐渐加深的眉眼。
心里觉得奇怪，但自己的手已经碰到了那个遥控器，便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手指一抓，掌下正要用力，结果不想程玉津根本没要和人对争的意思。
纪言酌仿佛用错了力，一时间搞不清对方究竟想做什么，忽然底座不稳，直接被压在下面的程玉津给翻了盘。
胯上一重，几个沉重呼吸后，几乎是一换一，纪言酌拿回了他的遥控器，程玉津也成功夺回了手机。
“诶你！”纪言酌左手一凉，但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程玉津眯了眯眼，朝人狡黠一笑，然后拿着手机迅速跑远点坐。
纪言酌还保持着方才被压时的姿势，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般。
等耳边猛烈的心跳声渐渐微弱，他才动了动胳膊和腿，心里想，不就是耍聪明抢到个手机吗，至于这么开心吗？
纪言酌悱恻，从前自己纵容他写自己黑料的时候，也没见人能笑这么开心啊。
程玉津并不知道纪言酌在想什么，确切来说，是他拿到手机后便没再关注过纪言酌那边的状态了。
手机适时震动，他低头翻阅新消息，正是陈家英发来的：【好的好的小纪总，我这确实还有个重要角色没定下来，但那是位女性角色哇，男主他师傅，你看……/流汗/】
程玉津挑眉。
他不知道纪言酌这次为了抢角居然还跟人把自己的马甲给爆了，明明当年半路出道的时候，还头铁选择隐瞒真实身份。
搞不懂。
程玉津个人觉得不值，但是不妨他将陈家英的原话复述给纪言酌听。
纪言酌百无聊赖，听着“播报员”给自己自动播报来信时，他正身姿闲散地倚靠在沙发上换了一个电影频道：“女性角色怎么了，改成男的不就好了。”
程玉津：？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许是程玉津那无声的视线所传达出的情感过于强烈，致使纪言酌根本无法忽略。他侧头轻瞥了一眼程玉津，接着又淡定地转回头，轻问：“你那是什么眼神？”
赤裸裸的打量是不合社交礼仪的，但就算如此不礼貌的行为被人当场抓包，程玉津也还是紧抿着唇，不打算说半个字。
——他该怎么说？
说自己觉得他的话很不负责任吗？人家原著里明明写的就是女性师尊，就算剧组那边真的配合资本（？），将那角色改成了男的，那等官宣公布出去的时候，也不怕被书粉给喷死？
或许他本来就不该多管这事的。
纪言酌被人那副便秘一样的表情憋得愈发焦躁，邃起身，果断关了投影仪后，目标明确地走到了对方面前，弯下腰来，双手毫无避讳地分开撑在沙发倚背上，正正好将人圈在自己的臂弯范围内。
程玉津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想的事情，所以现在被人这样逼近直视，一时间竟然还有些心虚。
他向旁移开视线，身子不自觉就向后跟人拉开看距离，俨然一副启动防备状态的样子。
“我最烦的，就是你现在这样。”
纪言酌见人又开始这副什么字也吐不出的表情，心头一紧，就这样把那句容易让人产生歧义的话给说了出来。
如此一来，反倒成了他直言不讳。
程玉津有种被人说中秘密的羞耻感。
“烦我你就滚行吗？”程玉津朝人转去犀利的目光，嘴硬的本领倒是没有丝毫退步的迹象。
他看人眉间一皱，绷着唇线，好像有什么话憋在嘴里想说又不说的样子，心里也渐渐烦躁了起来，当即边侧身抓住了纪言酌一条拦着的胳膊，势必要打破禁锢的样子：“行，你不滚我滚总ok吧？”
程玉津也是相当不服，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在此刻一展无余。
但他终于还是失败了。
纪言酌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人走，直接两条腿跪上沙发，接着屁股一坐，就这样直接直愣愣地压住了程玉津那对蠢蠢欲动的腿。
程玉津瞳孔皱缩，盯着人，震惊神色难掩于表。
“你什么都不说，居然还想跑？”纪言酌冷叹，语气乖张，仿若没有看见对方眼里那深层次的警告，反而抬手就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人不得不仰头逼视自己。
“看你这下还往哪里躲。”
纪言酌有些得意，又有些挑衅，现在他也不在乎程玉津刚才那有口难言的表情是因为什么了，只是单纯地很享受现在这样猎物被自己牢牢抓住的感觉。
如果程玉津真的不会再逃了，那就更好了。
程玉津瞧人那副宛若得到了莫大便宜般的表情，微微一怔，方才还在急速上升的肾上腺素就这样又悄悄降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被人这样粗鲁对待多了，以致于此刻竟然很快便能冷静下来。
习惯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
程玉津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随即表情淡定地迎上纪言酌的目光，试探性地问道：“是因为我没有回答你，还是因为我的眼神？让你感到被冒犯，我很抱歉。”
他没有再躲，而是想尽可能地找出这件事情的源头，以致于就连道歉都带着一股子官方客套的劲。
而如此反应，恰恰也是纪言酌最讨厌的。
嗯对，除了程玉津什么都不说的倔强表情，他同样很讨厌眼下这种生疏又保持距离的感觉。
明明他们是如此亲密的关系……
想到这里，纪言酌忽而就笑了。
“是啊，你不打算说说吗？”
程玉津注意道那人突然勾了唇角的细节，觉得奇怪，却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反应，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方问题：“我觉得你很天真，台词剧本大方向已定，陈家英那句话的意思明显就是在委婉拒绝你。”
“而你不仅不顺着梯子下来，居然还如此野蛮地要求大改，必定会引人厌恶，对你日后的发展也会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
程玉津不咸不淡地说着，好似脑中已经自动分析出了纪言酌若真跟他说的那样做了之后会发生的场景。
纪言酌难得没有生气。
他盯着那人熟悉的眉眼打量了几秒，后滚了滚喉结，竟然还有些胜券在握的骄傲：“你信不信，我能让陈家英为了我，去改已经写好的剧本？”
这里的“我”是指“程玉津”。
程玉津触及对方眼里暗藏的涌动，也跟着悄悄干咽了下喉咙，最后耿直答道：“不信。”
搞笑呢吧，陈家英可是业内业外都出了名的“高要求”。
纪言酌猜到，忍不住加深了唇角的弧度，干净的镜片下，俊秀的眉眼一弯，他笑得十分狡黠。
“那我要是真做到了呢？”
程玉津被那一笑看晃了眼，迅速回神后，赶紧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拿就等你真的做到了再说吧！”
说完，他双手用力推开了纪言酌，最后起身理了一下衣服褶皱。
“收拾一下，等会要带你去医院复查。”
*
陈家英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不祸世》临近开机，结果主演都还没找齐，他问了几个底子不错、口碑也不错的演员，结果不是这个档期已经排满了，就是那个在委婉拒绝给耽剧作配……
难道是玄偶真的没有市场了吗？
这个扫兴的念头刚一冒出来，陈家英就立马摇了摇头。不对，他这次要做的可是打响行内“玄耽第一炮”，就如当年开辟了仙侠赛道一样。
所以陈家英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在这里，他由衷感谢纪言酌愿意带着孟嘉呈“登门相送”的讨论度——就问还有什么营销能胜过这两位二搭的消息呢？
陈家英喜滋滋，紧接着下一秒，他就听到了纪言酌给自己发来消息的特殊提示音。
他低头，粗略地看了一眼，居然是纪言酌又要给他塞人的喜讯。
这个来得好啊，正巧他这边还差一个女性主演的角没定下来，想到对方刚推荐完孟嘉呈，这下总该给他介绍一位女星了吧？
陈家英兴高采烈地秒回一句可以，纪言酌那边就非常直白地爆出一个设定：
【是个新人。】
陈家英微愣，心尖尖上忽然感到有阵凉风吹过，是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很快就压下了怀疑，鼓舞自己，心说就算是新人也没关系啊，底子够硬就完全ok，比如像孟嘉呈那样的，自带热度流量，那样就刚刚好。
陈家英重新振作起来，回：【人新不新没关系，我看中的是能力】
纪言酌：【那就行，他的能力绝对可以让他在你的剧里撑起一片天。】
陈家英小手一激动，刚打下“可以可以”，结果眼睛立马捕捉到了上面那句话的一个字眼：他？
他？！
男的？！
陈家英刚把打完的四个字删除干净，正要琢磨着怎么跟人问这推荐演员是男是女时，纪言酌那边又发话了。
纪言酌：【但他如今的身份是个娱记，还望陈导你多提点一下他。】
陈家英：？
娱记？！！
这他妈的怎么还越来越离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