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不是,她来这里干什么?
程玉津头皮麻了一下,没想明白前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停下脚,不敢再往前走多一步,生怕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而纪言酌就跟在后面,见人没打招呼地突然停下不走,又一副神色严峻的样子,他很难不效仿着同样停了脚步,接着心领神会地开始细细观察起了周围。
纪言酌:不会吧,难道又有粉丝狗仔追到这里抓他绯闻了?!
程玉津:真是淦了,江萍好端端的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两个人的内心戏互不打扰,但行动却出奇的一致。
纪言酌还戴上帽子,扯住衣领用以挡脸,生怕被人给拍了清晰照片去,但他环顾一圈,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影,这才挪动着脚步朝人贴近,接着偏过头小心问道:“喂,那人在哪儿?”说着,眼神还在四处乱飘。
程玉津被那宛若蚊子叫一样的提问给挠了一下,轻轻拉住对方的衣袖以作防备状后,他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同样小声地回了一句:“不就在门口吗?”
看来这人不仅腿瘸是假,有眼疾也是真的吧。
程玉津在心里小小的吐槽了一下,虽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无语,但他主要纠结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前方那位“黑名单成员”。
怎么办,烦死了,他要走过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然后再和人打个招呼吗?
程玉津不擅长和不熟悉的人故作亲昵,而此刻又不得不这样做,难免会担心自己待会要是演的太假了又该怎么办?
倒不如现在主动走过去,坦然地跟人承认错误,然后解释道歉,那样也总比当面揭穿要好看许多,起码,在面子上要好看许多……
不,或许现在直接离开更好,假装自己没看见她,然后就像纪言酌说的那样,等对方主动来找自己求和。
嗯,对,就趁现在他还没有被发现的时候……
“哦,原来你是在躲江萍啊。”程玉津正想着,刚打定主意,身旁那人却在这时突然语气坦然地感概了一句,甚至连声音都没压了,当即就将程玉津吓得一抖擞。
——偏偏要在他刚做下最心虚的决定的时候。
程玉津缓过神来,松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转头瞪了一眼纪言酌那张不以为然的微笑脸,心里的怒火渐渐将原先的那股担心压了一头。
“你是不是有病?”程玉津低声,咬牙切齿。
居然喊这么大声,是生怕江萍发现不了他们是不是?!
纪言酌被骂的有一瞬间是不知所措的,第一反应就是先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结果飞快将事情经过想一遍后,他却更加不能理解程玉津这时的情绪转变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纪言酌微拧了下眉,稍作思考后,他又略显谨慎地说了一句废话:“哦,原来你是真的在躲她啊。”
程玉津:。
他捏拳,忍住不骂……可这怎么忍得住嘛!
以为对方能说点有用的,结果又是一句重复的废话吗???
程玉津终于还是忍住没再说话,只是瞪着纪言酌。
那没说话,就是默认的意思。
纪言酌还想再多问程玉津一句他为什么要躲,结果下一秒,程玉津就毫不犹豫地转了身,决绝离开的身姿甚至还有冷风相送。
纪言酌被他那股转身时刮过来的风给冻了一下。
不过比起这点程度的冷风,他更不能接受的是程玉津那莫名其妙的离开。
“喂,你在躲什么啊!”纪言酌二话不说,转身立马就抓住了对方的胳膊,不给对方逃跑的机会。
程玉津被制止得很不爽,但又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只得回转过身子,同人字字清晰地解释:“拜托你,能不能别总提躲啊躲啊的。”
纪言酌微愣,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程玉津见他那副什么都好像不懂的蠢样子,一时间就更烦了。
“按照你的理解,你确实可以不用躲,你确实可以大大方方地和人见面,在被人拉黑后还能坦然地等对方主动和解。”
“但是我不行,随便你怎么不理解,但我就是这样的回避型人格,我现在很压抑,很难受,很不安,这样说你能理解了吗,我现在就是不想看到江萍!”
说完,程玉津便甩开了明显被那一顿输出给唬怔了的纪言酌,穿街而去。
他真是烦透了。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这样,在该反应快的时候那么迟钝呢?
*
纪言酌还在这个小区里面买了一个私人影院,关于这个消息,程玉津也是前不久看到卡里每月的账款清单才发现的。
本来他对这种娱乐产业并不感兴趣,但现在刚和人吵完,他既不想离家太远,又没有就这样再返回去跟人解释道歉的底气。
于是,他才将那私人影院当了首选。
用指纹解开门锁,程玉津将自己无声地关进了屋内的那片黑暗中,靠门滑落,好像只有这样他才稍微有了点可以呼吸的空隙。
没有人会在这时打扰他。
他只是他自己。
程玉津脑中勒紧的那根线在此刻得以松懈,思绪空白了片刻,后松下一口气,这才恢复了一点气力,起身开了头顶的灯,然后踱到沙发处,这才开始发挥这间房的真正用途。
投影开始,顶上大灯再次变暗,程玉津眸中的色彩跟随电影的光影不断变换,锁定在荧幕上的视线很是专注,但活络的神经是不可能安分下来认真分析剧情的。
妈的,刚和人吵完,他哪里还有闲情去看电影陶冶情操。
也不知道纪言酌现在在做什么……他会来找自己吗,还是说,他早就抛下自己,先去见了江萍?
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程玉津不觉一阵胆颤,他这时才恍然意识到,纪言酌此刻顶的是自己那张脸,如果他去见了江萍,那他的身份岂不是……
停,打住。
程玉津立即打断自己的设想,一方面觉得烦,一方面也是因为“事不关己”的逃避心理。
没错,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无能行为叫作逃避,逃避固然可耻,但逃后也是真的爽。
——要是真的可以彻底撒手的话,程玉津恨不能逃他个一辈子。
只可惜,想象固然美好,但是骨感的现实才是每个“理想者”的最终归宿。
没有人跟程玉津说,他想象中的这“一辈子”居然会是如此短暂。
也没有人告诉他,纪言酌这个“命中煞星”居然会如此轻松就找到了他。
甚至还带了江萍一起来抓他。
彼时程玉津正缩在沙发里,看影片里的角色们在安静地守着海天尽头那一抹橘色消失,险些陷入昏眠状态的大脑突然外面被一阵清脆的“嘀嘀”声吵醒。
后边的大门开了。
“你居然真的知道密码。”
一个偏御的女声毫不遮掩地响起,传进空荡的屋内,稍作回响:“那不是他的生日吧?”
“当然不是。”
另一边,同样活泼的男声颇为自豪地向对方解释道:“那是我的生日!”
江萍震惊。
难怪她早先在输纪言酌家里密码的时候,试了无数遍,把密码都摁冻住了也没打开,还以为是这个头脑简单的人总算机灵了一次,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设置的生日,只不过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死对头”的。
淦,这谁能猜的到啊。
江萍暗骂,脑中忽然闪过一瞬的灵光。
所以之前一直都是她猜错了?
原来纪言酌跟他弟弟的关系这么要好的吗?那从前种种的引流黑料,也是纪言酌故意放给弟弟拿去炒作出头的?
靠,这不可能吧,谁家做艺人的居然会为了自己兄弟的事业而将自己好不容易闯下来的江山亲手推翻的啊?况且他们两个还不是亲兄弟啊……
江萍抿唇,职业的敏感度让她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想到这里,她一脸难言地看着面前这位戴着粗框眼镜的“书呆子”气质男,胸口再次涌上了一股久违的“观念颠覆”感,因为“密码是死对头生日”而产生的这种熟悉,迅速占据了她的语言系统,让她久久想不到自己应该先问哪个问题。
江萍上一次这么震惊还是在十几分钟前,在她得知这位总是抓着他们做黑料的“程记者”就是自己手里艺人弟弟的时候。
纪言酌推开门,里面赫然在播放着某小众的青春文艺电影。
他回头,难得多虑地看了一眼江萍,见她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一动不动,他一下就猜到江萍在警惕什么了。
但他现在没时间和人解释这其中细由。
“你还进不进来?”
纪言酌先一步跨进了门内,然后持着门把手,对还站在外面有些犹豫的江萍道:“不进来的话我就关门了。”
语气不算客气,更别提有什么礼貌了。
江萍不满地瘪了下嘴,抱着胳膊,小幅度地探头向门内看了一眼,后无所谓地背过身,潇洒道:“我还是不进去了,他老板架子那么大,我这个做孙子的还是等他气消了再见他吧。”
说完,还真就走开了。
纪言酌被人暗戳戳地阴阳了一波,心情跌落谷底的一瞬间,又很快想起来,这次是程玉津作的妖,所以跟他“纪言酌”有什么关系。
如此,他便心情稍好地将门关上了。
饶是里面的程玉津再困顿、再想入个好眠,这下也被外面那两个“大声密谋”的家伙给吵醒了。
他缩在沙发里,略微有些烦躁地闭着眼,直到感到眼皮外忽然覆下一片阴影时,他才将整个头从毯子里伸出。
程玉津睁开眼,仰头同来者对上视线,浓眉拧巴在一起。
纪言酌心情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他好像、打扰到他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