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看护房里，医用仪器发出鸣人的声音，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带着氧气瓶，旁边的仪器数值代表着他目前的状况。

　　看着上面的数值，只要稍微懂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此刻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谁？”

　　往日肃穆的声音已然苍老，短短的一个字似乎都用了他大半的力气。

　　“是姜莱...”

　　杨芸坐在床边上，伸手握住了姜越军瘦弱又冒着青筋的手，她的言语很温柔，动作间还帮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姜越军先是缓了一下，然后再皱眉，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什么，原本握在杨芸掌心的手也颤抖着，情绪极不稳定。

　　“老爷，你不要冲动！”

　　杨芸捋了捋他的胸口，转头看向了门口的姜莱两人，摇头。

　　先等一下。

　　姜莱看出她的意思，脚步停下拉着裴清就在外面等。

　　过了好久，里面就传来杨芸的声音，“进来吧。”

　　感受到牵着自己的手的冰凉，一直没有说话的裴清反手牵过姜莱，那双澄澈的眼神只表达一个想法：

　　有我在，别怕。

　　神色落寞的女人点头，另一只手却在身后紧紧握着。

　　走向那张床的路异常难走，姜莱只知道自己的叫意外沉重，甚至在某一瞬间像注了水泥般，要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才能支撑起另一条腿迈出下一步。

　　“姜...莱...”

　　震惊过后，姜越军的心情也平复下来，他的眼睛睁开得有些艰难，嘴巴里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得吐出去。

　　“...爸...”

　　姜莱从来不是狠心的人，即使童年一直生活在姜越军的阴影里，这几年也遭受他在各方面的打压。即使姜莱之前对姜越军出言不逊，很少喊过他爸爸。

　　可当自己的亲生父亲有一天以病重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道一直在姜莱心里的最低防线也紧绷而断，抽得她心更疼。

　　滚烫的泪水比话还更快流下来，她哑着声，身体却迟迟不敢靠近病床上的姜越军。

　　床边的杨芸看一眼姜莱，起身让开了位置，“你好好跟你爸说，他，受不了气，你说话别太冲。”

　　女人转身离开了房间，却在出门的时候看见角落冒出了一颗小脑袋，鬼鬼祟祟得到，似乎不敢进去。

　　“小漾...乖宝宝到妈妈这里来。”

　　杨芸向他招手，姜漾就屁颠屁颠跑来抱住女人的大腿，“姐姐和爸爸在里面，我想进去...”

　　“先等等，姐姐还有很多话跟爸爸说。”

　　杨芸摸着姜漾的头，语气温柔宠溺。

　　“嗯...”

　　*

　　病房里沉默如死水。

　　姜莱松开了裴清的手，拖着沉重的身体坐在了姜越军身边。

　　“......”

　　病床上的人大口呼吸，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姜莱，可就在他没有力气即将落下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

　　是姜莱。

　　“回来了？”

　　声音空洞带着无奈，“我快不行了。”

　　“不...”听到这句话，姜莱下意识的摇头，“不会的...”

　　“我回来了，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在面对残酷现实的时候，每个人反而都更愿意被骗，以此来遮盖自己内心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裴清别过了脸，不敢去看病床上枯老的男人，他如今的状况比盛明悦说得还恶劣，或许她们应该早一点过来的。

　　想着，她看了眼姜莱，伸手在女人的肩膀上抚摸着，想以此给她一点倚靠。

　　“在，书房柜子里...有东西，等我死后，去看看...”

　　姜越军微眯着眼睛，或许他已经看不清楚如今的姜莱长什么样子，他依旧对自己的女儿有偏见，他也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的教育并没有哪里出错。

　　只是人到将死之际，总是要言语慈祥，语气虚弱。

　　“...记得去看你妈妈，她总是托梦给我...”

　　说了这么多话，姜越军开始大喘气，抓着姜莱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爸爸你不要再说了，我，我...”

　　姜莱‘我’了很久，但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哭得越来越厉害，病床上的男人却眼神空洞，似乎感知不到外界的情绪。

　　“医生呢？快叫医生！”

　　裴清直觉不对劲，仪器上的数字快速的起伏，或升或降，连忙跑出去找杨芸。

　　站在门外的杨芸很快反应过来，跑到走廊喊叫着，让佣人去叫家庭医生过来，而跟在她身后的姜漾却皱着眉，一张脸皱巴着，随时都要哭出声。

　　“爸爸我不想你走...”

　　到最后，姜莱终于说出刚才要说的话，“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回答我好吗？”

　　姜莱越来越不自信，因为她感觉到握在掌心的手的温度在缓慢下降。

　　听着男人剧烈的呼吸声，站在一边束手无措的裴清也红了眼。

　　不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

　　“老爷！”

　　杨芸叫喊着姜越军，身体却跪坐在了床的另一边，她恸哭着，连同她身边的饿姜漾也一只喊着爸爸。

　　“小漾...”

　　男人的声音淹没在哭声中，可姜莱却听得一清二楚。

　　“姜漾！”

　　她大喊一声，将姜漾的手拉过来搭在姜越军手上，“姜漾在这，他就在你身边！”

　　被姜莱动作吓到的姜漾止住了哭，却在碰到姜越军的手时哭比反应来得快，

　　“爸爸，爸爸，小漾想跟爸爸玩，我不要爸爸睡觉...”

　　“爸爸...”

　　“医生来了！”

　　外面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下一秒就有三思维穿着白大褂的医者跑了进来，手上拿着药箱。

　　“出去，你们都先出去！”

　　看到仪器的数据并不太好，那些医生也不管在场人的身份呵斥她们出去，“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

　　“爸...”

　　姜莱叫着，整个人却没有力气只能靠着裴清将她拉出房间，而杨芸也很快明白现状，抱着拼命挣扎的姜漾跑出了房间。

　　“我不要走，我，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姜漾哭得伤心，一声一声揪痛姜莱的心脏。

　　“学姐...”

　　裴清扶着姜莱靠在走廊，刚刚她在里面也红了眼，可是看着此时失魂落魄的爱人，她更是心疼。

　　“裴清，爸爸会好的吧？”

　　姜莱凝望着面前的人，一双眼不断涌出悲伤至极的泪水，“爸爸不会死是吗？”

　　她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只要裴清做出一个反应，她都会为此被拯救或死亡。

　　“会...一定会的！”

　　在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裴清不敢回答，可是那双眼却逼着自己说出一个让眼前人满意的答案。

　　“好，我相信...”

　　“学姐！！”

　　姜莱的话还没有落地，她眼前一黑，整片大脑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

　　因为情绪激动，女人晕倒在了裴清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