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到医院的时候，路灿阳和陈涛都已经被安排进手术室了，蒋炙知道自己不能慌，不然会耽误最佳抢救时机。

　　这场突然的车祸来的没由头，后来警方来医院找他做调查的时候，蒋炙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是患者的何人？”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靠谱一些，立定站直后冷静了好一会儿，“我是他男朋友。”

　　对面的人低着头在纸上划拉着些什么，“我们调取了十字路口的摄像头，追尾的车主并没有肇事逃逸，但是我们不排除他可能有患病的情况。”

　　蒋炙有些着急，“什么意思？”

　　警察看着他，合上笔帽：“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那位车主的表现异常怪异，除去车祸带给他的冲击，他本身的表现就与普通人不太一样。后去调查了他的个人资料发现，该男子可能患有精神类疾病。”

　　“也就是说，等下如果检查出来属实的话，这场事故可能就无从判起了。”

　　蒋炙有些生气，语气都跟着上扬：“凭什么啊，他们既没超速也没逆行更没闯红灯，凭什么莫名其妙被撞，就因为那个车主是个神经病？”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可以去大街上随处撞人了？反正被抓到也是说一句我有病好了！”

　　“同志，这里是医院！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也只能把现目前的进展告诉给你。”

　　蒋炙随即有些冷静下来，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仪表，闷声的道了句：“抱歉，我太激动了。但还是希望你们能够调查清楚。”

　　他们身后的那扇紧闭的门，上面红色的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外边的人刚才的车祸是多么惨烈。

　　等警察都走了以后，里面抢救的医生才出来，蒋炙赶忙转了个身，看见一身无菌服的医生，心里止不住的通通跳。

　　“情况有些糟糕，患者的脑内受到了剧烈冲击，止血完毕，十分钟后准备下一台手术。”

　　蒋炙有些没听明白，手足无措：“什么意思，难道他……”

　　“你先不要紧张，我们会尽力想办法。你是哪一位病人的家属？”

　　蒋炙点道：“路灿阳。”

　　对面的人想了一下，“那个叫陈涛的伤的更严重，如果你不是他家属的话，麻烦帮我们联系下跟他认识的。”

　　蒋炙又问了句：“他伤的很严重？”

　　“初步情况是这样，可以肯定的是车祸发生的一瞬间，他应该替副驾驶上的人挡住了一些波及的冲击，这对颅内神经的损伤更大。”

　　他面前的医生转了个身，不知道朝里面的人又说了些什么，然后不到两秒，里面的护士就心领神会的准备别的东西。

　　在那极限零点零几秒的时间中，蒋炙也只能看见手术台上人的脚。

　　而这场无声息又令人窒息的手术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路灿阳转入病危室的时候，陈涛的手术也才刚刚结束。

　　等待他醒来的途中，蒋炙找人联系上了陈涛的家属，陈家父母赶过来的时候，那脸上的表情跟八年前蒋父赶到他哥手术室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蒋炙上去安抚了两句，“警察已经来过了，但是那个蓄意撞车的人，现在动机还没调查清楚。你们别太伤心，医生说陈涛的手术，会有很大几率成功，静静等待。”

　　他们也没见过蒋炙，过来的时候也大概了解了下情况。

　　“跟着陈涛来的还有一个人，那个小孩呢，他怎么样了？”

　　蒋炙有些呆愣了两秒，“他现在在病危室，还没有醒过来。你们刚才见过吗？”

　　“陈涛带男朋友来家里做客，没想到会遇到这档子事，早知道我们就该留他在这里住一晚。”

　　面前的人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然后后知后觉的看着蒋炙，“你是小阳的……？”

　　他闷闷道：“前夫。”

　　“……”

　　“好了好了，现在该关心的是他们的病情，孩子们的私事，让他们醒来后自己解决。”

　　说话的人应该是陈涛的爸爸，看着很有学校里老教授的味道。

　　蒋炙朝他尊敬的点了点，后又往着路灿阳的病房走去。

　　等到了晚上，外面的灯光透着玻璃窗映射进来，蒋炙在他面前的座椅上不小心睡着了十几分钟，猛然醒过来的时候，床上躺着的人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那头上包扎起来厚厚的纱布，简直比头顶上白炽灯的光还要刺眼。

　　蒋炙的直觉告诉他，这场车祸绝不是因为神经病犯病这么简单的事情。

　　背后肯定有人。

　　他不得不又往一个人的名字上猜。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蒋炙俯下身子，听他嘴里喃喃的是什么，“陈涛……怎么样了……”

　　蒋炙替他把被子往上面拉了拉，“情况挺好的，手术很成功。”

　　他没有说完的话是，车子前端爆炸着火的那一刻，陈涛因为护住路灿阳，可能眼睛受到了些光亮的剧烈刺灼，当时医生出来的时候，已经和他们说了最坏的情况，如果是事后恢复的不理想的话，最好情况是一个重度近视患者，最差的就是会直接失去视力。

　　面前的人身体情况还处于危险之中，现在告诉他这些，无疑是只会更刺激他。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床上的人精神还有些恍惚，好像听不见蒋炙在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才慢慢开口：“我感觉，我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蒋炙听他这话，心里挺不是滋味，然后给他倒了杯温开水，“没什么关系，现在人不是好好的吗。”

　　路灿阳借着蒋炙的力，半坐起来，麻醉药效全部过后，感受到了头顶的刺痛。

　　“你别摸。”

　　蒋炙轻轻攥住他的手，往下拉，“这里今天刚动过手术，里面涂了药，千万别碰。”

　　路灿阳还有些发懵，“我动手术了？”

　　蒋炙找了一个软枕垫在他的背后，“挺好的，都很成功。路洄楠在乌海镇那边，我已经找人要把他接过来了。”

　　“大伯父，大伯母给我打了电话，路洄楠一直闹着要见你。”

　　路灿阳也有点着急，“我这副样子他怎么来见我啊。”

　　“可是他哭着不去上学，还不如直接来找你，你放心，他也想来见我的。”

　　蒋炙说这话就是想让面前人心里能够沉定下来一点。

　　路灿阳：“今天撞我们的人，有什么结果了吗？”

　　蒋炙先是低头看了看手机，没回答他的问题，“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先点杯粥过来吧。”

　　他自顾自的点好订单，然后才抬头看着路灿阳，这么一下午，警察那边已经确定了肇事主患有精神病历史的事实。

　　无论是想追究他的伤人责任，还是其他什么别的责任，只依凭他这一个病史，难道就可以把这一切轻易的抵消了？

　　狗再怎么无缘无故咬人，也是因为不爽吧。

　　蒋炙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他不信一个人突然犯病能到这种程度。

　　如果真的是和贯起有关的话，蒋炙也不必再顾有最后一丝情面。

　　他正想着，床上的人掀开被子就要下来，蒋炙摊住他的手，不让人动，“你干什么？”

　　路灿阳心里总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想去见见陈涛，保持着意识清醒的最后，陈涛好像整个人都扑在了他身上。

　　如果连他都伤的这么严重的话，那么陈涛现在醒没醒过来都不一定。

　　他看着蒋炙，眼里平静的没有什么情绪，甚至只有一丝微微的悲伤，“我想去见一下陈涛，他伤的一定比我还严重，他替我挡了前面挡风玻璃的爆炸。”

　　蒋炙知道拦不住他，默默的给床前他的鞋子摆好，扶着他下去。

　　等到了陈涛的病房时候，他的父母都坐在里面，路灿阳进去，气氛诡异的令人窒息。

　　床上的人嘴唇苍白，头上，脖子上跟他一样都绑了白纱布，手上还挂着点滴。

　　陈涛的父母见他过来，眼里满含心疼，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路灿阳摸了摸陈涛母亲的手，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这不怪你，这不怪你。”

　　可是路灿阳打心眼儿里现在觉得，跟他沾面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蒋炙不想带他来的，就是怕他会这样，什么事都要往自己身上揽。

　　面前的人绕过陈涛的父母，径直走到了陈涛的床边，只是简单的看了两眼，眼泪水便夺眶而出。

　　蒋炙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回去吧，好好休息。”

　　“他醒过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医生说你刚做完手术，也需要静养。”

　　路灿阳被他带回去，刚坐在床上，他就突然拉住蒋炙的小臂，眼里好像突然灌进了一种暗流涌动的情绪，“你不觉得这一切很奇怪吗？”

　　“蒋炙，我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是不是那个人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陈涛，如果我没跟他一起回来的话，他是不是就不用躺在这里。”

　　路灿阳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说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他受的伤应该都在我身上，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