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霁突然想起，在这个朝代，人是不会轻易发誓的，因为他们信奉神灵，更不愿意身边的人为了这个而受到伤害。

　　到了边疆，李初霁有些疲倦，下了马后背脊酸痛无比，在床上躺了会才好了些。

　　只是到了晚分，人的情绪就会极其不稳定，容易崩溃。李初霁到了这种地步，身边又没人陪着，坐在桌子边思绪万千。

　　若是在京都，他身上还有沈子愈，可如今，萧暮有要事在身，沈子愈远在千里之外，他也不能总是跟着纪宴殊，很长时间都没有归属感。

　　“初霁，睡了么？”是纪宴殊的声音。

　　李初霁听到忙从桌边起来，整了整衣服连忙道：“没睡，舅舅进来吧。”

　　他这一口舅舅叫得，让纪宴殊也欢喜得很，他小娘死得早，父亲又不痛爱他，只有一个姐姐，如今也死了，得了这么个侄子，他内心别提有多欢喜了。

　　“我觉得你也没睡，你喝不惯这里的茶，我前些日子让巴特尔从他那里弄了些奶茶过来，刚刚煮好，带过来你尝尝。”他献宝似的递过来，奶茶还是热腾腾的。

　　纪宴殊坐在桌边，看着李初霁喝。

　　“好香啊，我从前在宴席上也见过的，不过没人给我倒，我就没喝。”李初霁笑着把奶茶捧起来喝了一大口，眼睛登时亮了亮，“好喝！我其实不喜欢喝奶的，但这样式的奶茶我还蛮喜欢的，谢谢舅舅。”

　　纪宴殊松了一口气笑出声道：“哪用得上谢，你爱喝我就给你煮，让你喝个够。”

　　少有的温情时刻让李初霁有些恍然，或许是奶茶的水汽太过惹眼，又或许是今日的风沙太大了，他一时眼睛有些朦胧。

　　奶茶被他喝尽了，其实他是喝不完的，但纪宴的那眼神太过热烈，让他不甘愿剩下一星半点。

　　“看来是真的很好喝的，你母亲以前给我写信说你挑嘴得很，很多东西一碰不碰，其他皇子爱吃的你更是嗤之以鼻。现如今我是知道了，你不是挑嘴，就是个心眼子小的皇子，你母妃不陪着你吃，你就是一口也不吃。”

　　纪宴殊说着说着有些释然，望着空荡荡的营帐道：“她总是说来我这里看看，但总是没来得及。”

　　李初霁缓缓抬头，轻声道：“都过去了舅舅，旧事重提，只不过是增添伤感，皇，母亲在天之灵也不愿意你沉浸在其中的，人往前看才能所向披靡。”

　　这夜总算没有这么长。

　　好在李向瑾手里没有多少兵力，所以边疆这里才安稳如常，只是军粮早早断了，都依靠着纪宴殊平时种地的那些来缩衣紧食。

　　“东营的军粮断了，咱们大本营也剩不下多少了，照这样下去，咱们的军库迟早会亏空的。”来人汇报，纪宴殊一脸沉重，抬起的手又落下去，只有李初霁不动声色。

　　旁人低声议论。

　　“这太子殿下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边疆缺粮，关乎京都的安全生计，若是部落此时来犯，铁马就可长驱直入践踏城土。”

　　“毕竟现在的京都和他没多大关系，他只用躲在王上和那个萧暮身后就可坐枕无忧，怎么不自在呢。”

　　李初霁充耳不闻。

　　“军库如今还剩多少？”纪宴殊稳声道。

　　“不过五石。”那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没了底气。

　　这么大的北疆，只有五石的粮食，是应该没有底气。纪宴殊偏头窥了眼李初霁，见李初霁不动如山面色如常，有些好奇道：“初霁在想什么？”

　　“在想乡州的军粮何时来。”李初霁轻描淡写道，到了此时，他那虚空的眼神才仿佛有了实质。

　　此话一出，现场争论不休。

　　“什么叫乡州的军粮何时来？殿下为何口出狂言，若是单单为了平复我们，不必如此说。”

　　“是啊，要是没有其他对策，我们定会另谋他法，殿下这般，岂不是让我们白白高兴一场？”

　　李初霁正身，眼神讳莫如深，让人窥探不清他的真实想法。旁人不懂李初霁，纪宴殊是懂的，他这般，定是有了实际的对策。

　　“乡州虽说先前是在李向瑾的手里，但是在李向瑾逃亡之时，我已拜托我的朋友打掉了当地的几个龙头虎首，把那里的粮食产业落实到自己手中。并且乡州高产茶叶，把茶叶售出，再从其他地方收购粮食，军粮便不用京都供给了。”李初霁云淡风轻地说，却是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无不震撼。

　　辎重将军宁守青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咱们殿下有法子不会这么眼睁睁看下去。”

　　十八营的将军邹鹏道：“小人之前心直口快，若是唐突到殿下，殿下只管把小人当成一个屁放出去。”

　　李初霁和这些正义之人是不会斤斤计较的，听到邹鹏这般说，他无奈苦笑道：“邹将军和烽狼王征战沙场奋勇杀敌多年，我在你们的庇护下才能安稳至今，这些不过是我应当做的不必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