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琳没时间跟他计较这么多，她正好也有事情要处理，所以顾不上沈怀瑜是不是只把她当成了司机，很快就应了下来。

　　沈怀瑜下了车，慢慢走了过去。

　　却发现车上还不止一个人，两个人似乎在争论些什么。

　　黑三态度强硬：“不行， 你现在不能出现在沈少爷的面前。”

　　沈怀瑜听到自己的名字，心生疑虑：有什么是不能让让自己知道的。

　　于是放慢了脚步。

　　“老板之前让你去监视沈少爷，你在沈少爷面前露了脸，不适合再让他看到万一之前的事情败露，别说你，就连我都要被牵扯进去。”

　　肖山觉得自己都要憋得要死，他只从上次出完任务之后，就再也没有事情可做了。

　　现在整天基本闲赋在家，他又不是个老人用不着现在就退休颐养天年。

　　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肖山于是来找了黑三，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可是，沈少爷当时被下了药，没什么反应，我带他回家的时候，他几乎要意识不清了，压根没有看清我长什么样子，”听到自己的老大这么说，于是急着争辩，几乎口不择言：

　　“再说了，我也只是按老板的要求，在私底下把沈少爷报警住江凛的事情的事情透露给对方，这件事情做的那么隐秘，没有人会知道的，”

　　黑三：“你最好是把这件事情咽下去，要不然老板知道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肖山脸色惨白，过了片刻才讷讷地回复道：“知，知道了。”

　　沈怀瑜听得心惊，商时序竟然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

　　沈怀瑜想到在那个所谓的一号房，被江凛打了催情剂，受尽折辱的他自己，一瞬间，泪如雨下。

　　“怀瑜，你的保温盒没拿！”

　　孙琳从后面追了过来，沈怀瑜募地回过头。

　　孙琳错愕地盯着面前那张满是泪水的脸，不一会就皱缩成一团，看起来极为痛苦。

　　沈怀瑜想要逃开这个地方，感觉到下半身疼痛难忍，他来不及细想，意识有些模糊，双腿瘫软。

　　沈怀瑜倒在地上，随之而来的，下半身像是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孙琳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上，看着那些沈怀瑜下半身流出来的血液，她下意识想要朝对方靠近，但心底却突然冒出来另一个想法：沈怀瑜如果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就没有人跟我抢商家少奶奶的位置了。

　　想到这里，孙琳的脚步忍不住滞了一下。

　　沈怀瑜看到她眼底的犹豫，心里惶恐不已，抬起手，想要拼命抓住些什么，祈求地望着对方，嘴里喃喃道：“救救我！”

　　黑三听到名字心里咯噔一下，心存侥幸，推开车门下了车，看到倒在血泊人，瞳孔不断变大。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完了。

　　肖山在他身后跟着下了车，看到人站在面前，不由得好奇：“三哥，怎么……”

　　看到地上的人，也跟着睁大了眼睛。

　　……

　　医院白色长廊里，人来人往，步履纷踏，人声嘈杂：

　　“这有一个孕夫摔倒了，快送进急诊室”

　　“病人现在怎么样？”

　　“呼吸急促，病人意识微弱，……”

　　商时序看着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还有白色的人群，有一瞬间在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呼叫，哭喊，还有医生的声音，

　　直到一双带着蓝色的手套的手递到了他面前，塞进手里一个文件夹。

　　他抬起头一看，是院长，人还是他自己任命的，

　　院长刚得到消息，急急忙忙从办公室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有医院的中流砥柱，还有刚来没多久的实习医生。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恭恭敬敬地对面前的人说道：“商先生，这是手术知情书，可能麻烦您来签一下，妇产科的赵医生已经在等着了，他是我们医院里资历最老的医生，这类手术他最有经验，您这边签完字之后，他就立刻做手术。”

　　商时序微愣，低下头看了一眼。

　　本人、家属承担各项风险，同意手术。

　　愣了一秒，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院长继续说道：“不过沈先生现在情况不好，您要提前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

　　商时序张了张口想问，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院长见人不说话，又斟酌了一下用词：“如果出现问题，您看，是保大保小？”

　　商时序：……

　　又是选项。

　　他抬眼看去，医院长廊里，各种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极了二十八年前的那天。

　　全是血，全世界都是血

　　血红血红的。

　　红色的马路，红色的足球，还有红色的爸爸妈妈

　　连声音都是红色的。

　　“报警报警”

　　“打120！”

　　“夫妻俩还有呼吸，小孩没事，”

　　到了医院，那抹红色更甚。

　　“血库里的血只有一份！”

　　“先救谁啊？”

　　“家属呢？”

　　“联系家属了吗？”

　　“家属还没联系到，有个孩子，是一起的，好像是那俩人的孩子？“

　　有个人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他：“小弟弟，先救谁？”

　　商时序：先救谁？

　　“我想要爸爸妈妈！”

　　“不可以哦，只能有一个！”

　　……

　　他突然想到，几天前的阳台上，电话那头的刘叔在听到他要打掉孩子之后，沉默了半响，突然问他：

　　“你们商家这些年只有你在支撑着，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你自己忍心吗？”

　　“不忍心，”

　　“那你……”

　　“但是他更重要。”

　　……

　　商时序再次看了看手上的知情同意书，在与患者关系那一栏上，投上去的视线顿了片刻，随后毫不迟疑地落笔。

　　随后他将文件递了回去，说道：

　　“保大的，他不能出现一点问题。”

　　声音很平稳，院长身后的实习医生听着，觉得这alpha是不是太平静了点。

　　不过有钱人就是不喜欢把OMEGA当回事，这种事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院长小声地说道：“好的，我们会组织医院最好的医生过来为沈先生做手术，我们会尽力的。”

　　商时序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老婆有什么事情，你们也别想着能安安全全离开，我说的。”

　　停了片刻，他说道：“现在，离我远点，我想静静。”

　　院长&众中流砥柱：……

　　院长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商总，我们就先不在这里打扰到你们了！“

　　商时序像是懒得看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院长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下属走了。

　　那个实习医生趁机看了一眼，高俊挺拔的男人低着头坐在那里，周边站着几个黑衣人，似乎是他的保镖。

　　面前还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神色紧张。

　　商时序西装革履，但坐姿却有些松垮，站在一旁，对方微微偏头，他就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大佬的眼睛，乌漆的眸子像藏着一口古井，空静死寂。

　　仿佛被人抽去了神经，动弹不得。

　　实习医生又低下头看着最后传了一圈，到了自己手上的手术知情同意书，家属栏那里，赫然躺着两个字——丈夫。

　　也可以理解为——我爱的人。

　　等所有人都彻底走远，商时序才抬起头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个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怀瑜为什么会在出现在商氏？你们他妈的谁能来说一说吗？

　　商时序的声音一开始还算平静，越到后面越冷。

　　天知道，他听到沈怀瑜出事的一瞬间。心里的惊慌像洪水开了闸，止都止不住，

　　哪怕到了现在，他的手脚依旧是冰凉的，找不到知觉。

　　他斜睨着这几个人，孙琳想要开口说话。

　　黑三在她开口之前跪了下来，不住的点头：“老板，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肖山跟在他后面跪了下来，黑三接着将前因后果说了。

　　听完之后，商时序沉默了片刻，黑色的眼睛像失了神。

　　过了足足有两分钟，瞳孔才重新聚焦，他冷漠地盯着肖山，突然，抬起脚，踹了上去。

　　肖山被他一脚踹在心口上，猛地倒在地，疼痛难当，又龇牙咧嘴，捂着胸口，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忍着疼，开口乞饶：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原谅我这一回，我下次不敢了，真的，老板！”

　　商时序却不解气，又踹了几脚，黑三也挨了一下，一个字都不敢争辩，自己撑着地，抖着身体，重又跪坐在地上。

　　商时序盯着两人，眼神暴虐，额头的青筋崩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掀起一阵风浪，然后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肖山却只是低声求饶，头在地上不住点着：“对不起，老板，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砰砰作响，孙琳在一旁，心底一片骇然，眼睁睁地看着磕头的人红肿的额头上冒出鲜血，莹白的地板沾上血渍。

　　肖山是见过商时序怎么对待其他人，他自己也曾参与到里面，他不想自己也落上那么个结果，他此刻能做的只有跪地求饶：

　　“老板，我就是想找点活做，我没想到沈少爷在后面，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商时序眯着眼睛，像君主端坐在高台子上，睥睨众生。

　　“这么喜欢干活，我觉得有个地方倒是很适合你？”

　　肖山抬起头，脸上已经泪流满面，额头上渗出了血渍，看着可怜兮兮的。

　　黑三在一旁，心里不忍，但是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盖住了商时序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非洲，有工厂，你去，五年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肖山心底凄然，想要再次告饶，实在不行他就离开，非洲那个地方他实在去不了。

　　商时序却突然开口：“你家里人可都在这里，别想着逃，你知道的，就算你死了，我也有一百种办法把你从地下挖出来送到你老母亲面前。”

　　肖山一愣，抬头望过去，坐在椅子上的人，神色漠然，似乎刚才只是再说意见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是肖山心底一片怆然，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垂头看向地板，哽咽地说：“谢谢老板！”

　　只有五年而已，总比一辈子躲着人要好。

　　他想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站着的女人。

　　孙琳目光躲闪，避开他这一眼。

　　很快就有人上前，一左一右，将人带了出去。

　　等人走了之后，商时序才看向孙琳：“沈怀瑜怎么会突然来公司？”

　　孙琳内心慌乱，故作镇静地说：“老板，沈先生说你昨天没有回来，他有点担心你，所以今天想要去找你，本来我是想把沈先生送上去，但是他好像是看见了黑三，所以让我先回去，我想着也行……”

　　“你为什么不看着他？”商时序盯着她。

　　“我……”

　　“算了，你最后怎么没走？”

　　孙琳握紧手里的东西，声音有点惊慌：“沈先生的饭盒落在我车里了。”

　　商时序这才发现孙琳手里的东西，刚才他神经一直紧绷着，自然没有精力去看其他的东西。此刻，孙琳将手里的东西展现在他面前，他猜到了那是什么，但是又拼命压制着，颤巍巍地问：“这是？”

　　孙琳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这是沈先生给您带的饭，他怕您不注意休息，连饭也不好好吃。”

　　商时序呆呆地看着那个灰色的保温盒，过了两分钟，突然轻笑了一声，很快又捂着自己的眼睛。嘴里喃喃道：

　　“原来是因为我，原来是因为我……”

　　“竟然是因为我！”

　　他没有抬起头。

　　孙琳心中却错愕不已：老板似乎哭了。

　　商时序默然半响，随后对着孙琳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先不要告诉老太太，她身子弱，受不住。”

　　嗓音沙哑，低沉，听起来很疲惫：“黑三，你也先走，我要一个人待着。”

　　孙琳一直伫立在一旁：“老板！”

　　商时序却陡然睁开了眼睛，声音极其不耐烦：“滚，都他妈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