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他矫情不太合适，再准确点来说，这种应该是叫难缠。

　　难缠、闪烁其词、拐弯抹角……

　　江萍讨厌跟这种说话还要拐弯抹角的人交流，但代入实际一想，这个形容放在她所接触的“程玉津”身上，又显然不太合适，毕竟这人当时拦在她跟纪言酌中间张牙舞爪叫嚣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难道是跟纪言酌闹掰了，所以导致这人性情大变？

　　江萍说不清自己现在应该是庆幸多一点还是担心多一点，只知道自己还在斟酌接下来该怎么问的时候，就听程玉津又冷不丁道出了三个字：“出事了。”

　　出事了？

　　她眼睫轻颤，转眸朝人看去：“是纪言酌？”

　　“不是。”程玉津似是轻叹了一声，后熄了手机，语气稍显沉重：“是我。”

　　江萍抱着胳膊皱眉：“你？”

　　“对。”程玉津转头迎上那人一头雾水的视线，接着语气淡定：“就问一下，你们负责给艺人的男朋友发公关吗？”

　　江萍：？

　　*

　　纪言酌拍摄结束，随便跟在场的人寒暄了几句，就要先行撤退。孟嘉呈收了笑，紧随其后，原本还在跟他嘻嘻哈哈的工作人员们见状纷纷道别。

　　纪言酌斜睨了一眼旁边这位跟屁虫，心里难免躁动，这样躁动完的后果就是，他只能一言不发地加快脚步，试图拉开跟对方的距离。

　　但仅仅这点操作怎么可能会劝退某个厚脸皮的人呢。

　　孟嘉呈好似没有发觉一样，不仅安安稳稳跟上了，甚至还想着跟人闲聊：“诶纪哥，刚才小王说了，我们两个的视频晚点剪辑毫就会在发到网上呢，你说，这次我们的超话成员能不能涨10w？”

　　纪言酌抿了下嘴，根本不打算回答这么无聊的话题，结果那人还喋喋不休了起来，又是“我们”这、又是“我们”那的。他听得心烦，但周围人多眼杂，又不好当场发作。

　　直到他们好不容易拐进一个人少的休息区，纪言酌立马就停了脚，在对方还未完全定下的身子的状态下，他拒绝的语气十分恶劣：“你的嘴巴是永动机吗？！”

　　孟嘉呈堪堪停下脚，有些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啊？”

　　纪言酌见他那副懵懂装傻的样，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人怕不是故意来气他的吧？！

　　他咬紧牙关，忍了忍，结果发现自己多看这人一秒钟都恶心的不行，便也不想再把剩下没讲完的话讲完了，扭头就走，在人追上来继续逼逼赖赖前，他赶紧进了自己的房间，用力一拍门，将烦心事也一并关在了外面。

　　“嚯。”就靠在门旁的江萍乍然听到这个动静，惊讶了一下，后上下打量纪言酌，语气奇怪：“这么凶，你是被鬼追啦？”

　　纪言酌闻声朝人掀了眼皮，没说话，只是安静地送了对方一个鄙视的眼神。

　　江萍瞧见那个眼神，当即就瞪圆了眼睛：“欸欸欸，你小子，刚刚是不是朝我翻白眼了？！”

　　纪言酌根本不想跟她多扯，一边朝刚站起来的程玉津走去，一边死气沉沉地拖长了音调：“是——”

　　江萍：“你！”

　　她抬了下胳膊，还想上前给人一点“社会的教育”，结果看到纪言酌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摁在了程玉津的肩上，倾身下去，程玉津也配合地微抬了下巴……

　　江萍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到这人要做什么，即将呼之欲出的脏话到嘴边立马转成了一声夸张的“哎呦”，连带着脚步也跟着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

　　她真是要瞎了。

　　背对着那对狗情侣，心里咒骂了无数遍纪言酌这个没有一点场合观念的人，心里一阵焦灼，便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她还极其宽宏大度地默数了十秒，这才语气咄咄：“亲完了没啊你们，亲完了没！”

　　没人开口，回应她的只有一声轻笑。

　　江萍：……

　　还笑，他们居然还敢笑！

　　江萍短暂地在脑子里面挣扎了一下，最后由内而外地呼出了一口浊气，语气洒脱道：“行呗，反正我就是个工具人，你们有需要的时候我就是个有用的工具，没需要的时候我就是个碍事的废品，那我这个废品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江萍潇洒立场，等门关上，程玉津跟纪言酌对视步朝三秒，门就又开了。

　　江萍去而复返，鼻上墨镜一架，颇有一副谁都不爱的架势：“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程玉津，你被骂的事情也自己解决一下吧，本来纪言酌现在也算是半放养的状态，所以我也爱莫能助，除非……”

　　除非？

　　程玉津挑眉。

　　纪言酌则是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啊，什么被骂？”

　　江萍默了一秒，故意无视纪言酌的问题，直直盯着程玉津，轻笑道：“除非你想跟我签约了。”

　　纪言酌惊：“什么，签约？！”

　　程玉津纠结：“……一定要签约吗？”

　　关于这两个问题，江萍一个都没回答。

　　等外面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远后，屋里的两个人才从静默中转为互相对视。

　　程玉津坐在椅子上，微仰着头去看坐在化妆台上的纪言酌，张张嘴，最后又闭上，后者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后，也无言地单挑了一下眉峰，接着环抱了胳膊，主动给人递了坦白从宽的机会：“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吧，你被谁骂了。”

　　有了这样的开头，剩下的事情也都好说多了，在程玉津说完自己是因为剧组将原著师娘性转后才被连着一起骂的，纪言酌已经不知道在屋里来回走几圈了。

　　“他们怎么骂的？”还在刷微信步数的那个家伙越想越烦，最后一把将头顶碍事的假发给薅了下来。

　　程玉津本来也觉得自己这件被连带的事情有些难以理喻，但在看到纪言酌宛若热锅上蚂蚁般的反应后，他就突然也没那么郁闷了。

　　他笑笑：“还能说什么，说我带资，传我被哪位千金保养了，那些营销号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张陈年旧图，说我前几天还在跟那位金主爸爸出入酒店……”

　　纪言酌耳听关键字，还没彻底摘下发包，闻言立马就震惊地抬了头：“什么？！你难道还有其他金主？？？还笑？！你是怎么笑得出来的啊！”

　　程玉津被训，很快就配合地绷了嘴角，但眉眼依旧柔和，见着让人心痒，于是再凶一点的话，纪言酌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口了，嘟囔两句“真是让人不省心”，就此结束话题。

　　后来两个人一起去还道具，一旁只是负责协助的道具老师还新奇地多看了他们两个几眼，程玉津假装自己没发现，但纪言酌从来就不是个能憋住话的主，在那人不知道第几次打量他们后，纪言酌直接就问了：“你是看上我了，还是看上他了？”眼神一直飘来飘去。

　　“啊，没有，我……不好意思！”那个被问的女生刚来工作不久，头一次被正主如此直白地提醒，脸上迅速红了一片，接着抱上刚整理完的服装，逃也似地跑走了。

　　“呵呵，刚过来的小姑娘，看见帅哥就走不动了。”旁边做记录的老大哥呵呵笑着打圆场，一看就是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了：“女孩子的心思就那么点，还请纪老师别往心里去哈。”

　　纪言酌倒是没人那么热情，朝人点点头，就带程玉津走了。

　　两人路上保持着距离，直到坐上车，程玉津才松下一口气，还有心思跟人闲聊：“报告纪老师，我感觉刚才那位小姑娘不是因为我们长得帅才频频看我们的。”

　　“哦？那程玉津同学，你有什么高见呢？”纪言酌刚给自己扣上安全带，完了就探腰去给副驾上的程玉津扣。

　　程玉津在人探过来时，很轻易就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淡香，跟这几天晚上一起睡觉时闻到的一样，让人感到很安心。

　　他滚了滚喉结，眼睛注视着纪言酌帮自己卡安全带的动作，紧接着下一秒，他就抬手捏在了对方的后颈，引人惊诧地看向自己后，才勾了勾唇角：“我猜她是觉得我们像情侣。”

　　说完，一个吻就贴了上去。

　　纪言酌只觉得自己心脏猛得抽跳了一下，接着频率加快，放任身体与人缱绻了片刻，他才艰难地拉开距离，盯着程玉津深如春水的眼睛，郑重道：“我们不是像，我们就是”。

　　程玉津屏气，无法回答，宛若宣誓一样的字符轻飘飘就进了耳朵，明明说的不重，却每一个字都能正中他的心房……原来，情绪得到肯定，是件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但是这点“高兴”并没有持续很久。

　　程玉津被纪言酌逼着上了一整天的“演绎学”，好不容易晚上闲下来，回到房间顺手就把门给关了，接着趴床上打开手机，还想刷刷看网上的人现在因为那“师娘转性”的事吵成什么样了时，结果冷不防的，他就看见纪言酌一分钟前发布的新文：

　　【都别吵了，我才是他的金主@程玉津】

　　配图，一张下午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对面，抱着台词本，明显是在彼此对戏的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