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生疏
李初霁没再找船夫，而是找了两匹快马。
烟雨秋日，马行林中，惊落一地秋雨。
遇到驿站，他们就停下来喝茶休息，不出两日，就到了柳州。
舟车劳顿，李初霁在柳庚礼的府中大睡了一觉，直到暮沉才懒洋洋起床。
柳庚礼门府陈旧，朽木还布着蛛网，门槛似被踏破，方寸的地盘他蜷缩住了三四年。
李初霁实在称赞他这位朋友，又感到惋惜，只不过是豪言直讳，却被有心人做了文章，才困得这种地步。
柳庚礼乐在其中，并不觉得苦，反而知足常乐道：“初霁，我父亲在京都身体还好吧，这个月的俸禄恐怕又寄不过去了，我还跟宋指挥使借了点，也不知何时能还上。”
他局促笑道，一双细长却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流露出悲伤。
虽说柳家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上面打压柳庚礼只是想劝诫柳家不要管不该管的事，只要退到自己的舒适区，就不会再为难柳庚礼。
但是柳长州清正廉洁，就算长子柳庚礼吃了哑巴苦，他也绝不退缩半步，不向恶势力低头。
如今家道中落，也是自讨苦吃。
先前柳庚礼还会往家里寄当月的俸禄，可近两年，水患滔天，朝廷又不拨款又不管辖，柳庚礼只得掏出自己的那一部分来填充。
李初霁笑笑，懒散姿态靠在椅子上道：“不有我么？你还当真以为我是过来玩的啊？”
“不是过来玩的么，我还问了百姓替你寻觅了些好玩的地方呢。”柳庚礼自顾自道，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粗补丁的大褂。
他本也是权贵，却……
李初霁无声叹息，收回目光道：“带他来玩玩，顺便和你做个交易。”
柳庚礼抬眸看了看李初霁身旁的萧暮，就萧暮身上的衣服，也比他个州府大人穿的好。
他自嘲笑笑，就交易一事道：“怎么说？”
李初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一辈子待在这里不是你的仕途吧，如今京都的情况你也知晓，我跟，我跟父皇禀报过，乡州会拨一定款，柳州位处京都上流，只是缺少一个发展的契机，你做好了这件事，我自会跟父皇说，让你回京都。”
回了京都，他就再也不是人们的饭后谈资，也不再是柳州百姓口中的州府，柳庚礼，从来不属于这里。
可是，离开了柳州，朝廷是否真的会认真对待柳州？
楚国地大物博，像柳州这样的少不甚少，他又怎敢保证。
这些话像石子一样堵住他，道：“好。”
只能这样，他只能这样。
翌日天晴。
萧暮起了早，李初霁也兴致勃勃，听闻柳州百姓好食，食物品种多不胜数，而萧暮长居宫中，自然没有领教过。
李初霁洗漱完，拿着钱包出去了。
街上人多，柳庚礼又常露面，一路上都在打招呼。
“府君，这是府君的朋友吗？长得真白净，好看得很。”
“真是好看，不像我们这里的人，倒是想京城那边的。”
“都是来这边玩么？”
李初霁欣然应了声，莞尔道：“婆婆好眼力，确实是京城的，这次从商经过这里来看看朋友。”他回眸淡淡瞥一眼萧暮，补充道：“顺便带朋友来玩玩。”
萧暮没接话头，而是偏头看了看别处，视线正落在一碗粉上，一股臭味就传了出来。
“闻着臭，吃起来可香嘞。”那婆婆笑盈盈道，脸上的皱纹勾勒出她老实憨厚的笑意，继而朝那铺子上走去。
婆婆道：“老许啊，这都是府君的朋友。”
被叫老许的人放在手中的调羹，抬头笑道：“原来都是府君的朋友，来，这是咱们柳州的特色，螺蛳粉，闻着臭吃起来可香嘞。”
他的极力推荐，让李初霁不免生出一试的欲望。
萧暮收回目光，微笑道：“殿下，可以试试。”
李初霁受了撺掇，立马走过去找到桌子坐了下来，还招呼柳庚礼和萧暮也一同坐下来，拍桌豪横道：“老板，那给我们来三碗。”
老许哈哈笑一声，爽快回头，边煮粉边搭话道：“府君的朋友，就是我们柳州百姓的朋友，想吃多少都有，等下东街那般还有马蹄糕，公子也只管去试试。”
“马蹄糕，听起来不错。”李初霁眼睛放光，继续道：“老板生计如何？”
“还可以，反正养活家里没问题，这几年府君带动全柳州搞美食创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多了。”老许美滋滋道。
一勺热汤浇上去，再配上卤煮好的鸭脚，看起来垂涎欲滴。
李初霁望眼欲穿，接过来就狼吞一口，辣得直咳嗽，喝了好几口茶才缓过来。
“老板，辣椒可以啊，不过这个辣椒我在京都也吃过。”李初霁称赞道。
柳庚礼款款笑道：“是宋指挥使带过来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