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两个滑蛋
太阳悬在头顶上，蒋炙走到一半，需要翻越小土堆的地方忽然顿下脚步，嘴里叫嚷：“太热了太热了，我不吃苹果了。”
路灿阳出门前给他戴了个帽子，这会被他扯掉了系好的绳子，拿下来倏倏地扇着风，裤脚被胡乱地摞叠在一起，他随意找了处方平石头坐下来，饱满的额头上挂着充足晶莹的小水珠。
“这才走了多远？”路灿阳也停下来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的脸微微侧着，像个小发面团子一样好玩。
他伸手捏了一下，还笑着点评：“软乎乎的。”
“恩，烦死了。”小蒋炙哼哼扭过脸，他全身发热，一点也走不动。
“那就歇一会。”路灿阳依偎着他坐下来，掏出卫生纸擦汗，凉风是一阵一阵的，蒋炙干脆直接摊在后面的土堆上，帽子盖在脸上，准备睡觉。
“你要减减肥，体力太不好了，我们才跑了不到一公里。”
身边的人突然半直起身，满是怨念喊：“我不胖！哥说我这是可爱！”
蒋炙是微胖，皮肤又白，这会跑来跑去的爬上爬下脸红着两块，就显得跟个福娃娃似的。“可是你体力差啊，平常要多运动，你一定经常待在房间里吧？”
小路灿阳见他中了自己的圈套，接着说：“这样吧，我带你一起运动，咱们现在先跑到苹果园，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就给你做大鸡腿吃。”
蒋炙看了他一眼，反驳的话卡在嘴里。他把帽子从地上拿起来戴在头上，绳子系的比刚才还紧，“我体力才不差！还有多少公里？”他站起来，眼神坚定，是被刺激到了：
“比赛，谁输了谁就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路灿阳也站起来，细声道：“好啊。”
一二三还没说出来，蒋炙就扶着帽子一下又一下颠颠的冲出去，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赢过后面那个人。
路灿阳也迎着微风跑起来，他不急不慢地加速，一会就赶上了蒋炙身边，他之前经常去给自己老爸送饭，因为怕做好的饭菜很快凉掉，他就跑的非常快，自己身体小小，对风的阻力也不大，撵上蒋炙的步伐简直轻而易举。
小蒋炙边跑边大喘气，他的运动量最多是帮忙溜溜隔壁阿姨家的狗，然后从楼上走到楼下的距离：“我不跟你说话，打扰，打扰，我跑步…”
路灿阳看着他，然后开口：“三步一呼，三步一吸，不要着急，慢慢来。”
因为迅速奔跑肺大量灌入强烈而又刺激的风，蒋炙按照他说的话慢慢调整呼吸，尽量默默数着步子，匀速地奔跑。
“快到了，你看见最前面那片篱笆了吗，”蒋炙以为他要说直接从前门进去，分开行动。
路灿阳抬起胳膊突然从最右边移到最左边：“为了确保秘密活动的进行，我们等下后面进去。放心，我提前都探好路了。”
这个苹果园修建的时候路灿阳跟着自己老爸还来帮过忙，只不过他是坐在地上啃大苹果，而路父是在一旁给小树苗培育松土。这种天然种植一些植物的技巧，他爸似乎很有天赋，或许也是在这片自由的小镇上生活了太久，气候温度大概都了解，大伯跟他简单的交代了下，二人就分了工合作。
路灿阳结束回忆，又往身后看了一眼，明天可以趁着蒋炙没醒去那边看一眼，他记得过两天就是他爸的生日，顺便去找婶婶定个蛋糕。
蒋炙终于跑到路灿阳刚才跑的位置，一回头看路灿阳还在脸向后歪着的小步慢跑，有一些不满，但更多了是胜利的喜悦：“我赢了，喔——！”
路灿阳紧接着跟着跑上来，半弯下腰低头任由汗渍流淌，“好吧，你赢了。”
“说你的愿望吧。”
蒋炙累了个半死，一屁股挨着墙坐下来，眼睛迷离的看着他，半晌微微一笑：“我不知道，我先存着，想到了再说，不过你可不准反悔！”
路灿阳点点头，觉得他似乎很在意这些“小孩子”间的把戏，毕竟在他卓越的认知里，七岁的年纪不算小，他认为自己每天的所作所为都可成熟了。
一阵谈笑声音从两人背后的墙面后传出来，是大伯跟别人拉呱，后面还跟着几只狗的走路声，蒋炙气还没喘匀，一把又被路灿阳拉起来身子往一剁厚厚的干粗叶子后躲，两个人还没当贼呢，就先做贼心虚了。
蒋炙小口微张，路灿阳听着走路声音远了一点，才扒开一点缝隙查看。
“脏死了。”蒋炙能闻到浓郁的泥土干涩，还有因为刚才的躲避动作在空中掀起来的灰尘，“我们要怎么进去？”
路灿阳小心地把他头上的枯叶子拿下来，悄咪咪道：“跟我来。”
他出去看了看，于是基本确定了方位：“你坐我右。”
蒋炙看了看，小手一插网子，顺手扯掉一片树叶，细细把玩着，“我先走一步！”
苹果园里，路灿阳因为之前也跟着来过几次，还是比较熟悉的，出发前他找了四个袋子，不知道蒋炙这么粗心大意，有没有弄丢。
树不算特别高，因为品种的问题，个头也算不大不小的那种，路灿阳拐向一边，那杂物间的梯子太大，他拉不动，寻了好一会才搬出来两个小板凳，顺手从门后捞出来一根木棍子。
敲的声音不能太大，容易被外面得伯伯发现，园内的小狗今天也不在，超好的天助条件。
他打落了还几个苹果，还要小心别打着头，然后再从小板凳上跳下来去捡苹果，有的红润，有的则是青中带霞，路灿阳全部装进袋子里了。
他起身往蒋炙那边看了一眼，完全没有什么声响，忽然一转身，那边一大团树叶抖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偷盗声…
蒋炙是在墙角发现的木棍，他想摘最中间那颗果子，即使离得远，蒋炙也看见它朝地上的那一面屁股红红，无论怎么样，肯定是要进入自己囊中。拿着棍子搅了半天，不知是不是它太不舍得离开那枝头，怎么样也带不下来。
蒋炙举了半天，小臂坚持不住随手甩在了地上，他要——自己爬上去。
路灿阳瞧着那边的动静，心里也有点隐约的担心，不知道大伯什么时候回来，希望蒋炙能够充分意识到现在是秘密行动，动静越小越好。
但蒋炙已经开启了狂躁模式，势必要得到那个望尘莫及的红苹果，奈何刚爬到一半，胳膊就抱不住了，“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没有软垫子接住就算了，还被几颗细小的石子咯了，痛的他差点冒眼泪。
外面的人聊完天，估摸着晚饭点也就带着狗回来了。
蒋炙坐在地上，手摁在砂砾上，他拿起来看了又看，手掌心红白点点相间，摔了屁股墩也就算了，那果子还安然无恙的待在树上。
路灿阳大概数了一下，自己着袋有六七个，太阳下去山半边，他们是时候回去，穿过其他小树过来找蒋炙的时候，他猛然听见几声激烈的狗叫声音，还有蒋炙哇啊啊——的冲自己脸面前快速跑过来的强烈冲击感。
“小狗咬我!救命——”
蒋炙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躲在路灿阳后面，拉着他的衣服朝那只狗看去，他刚才刚站起身就看见一只黑色的细腿狗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做出害怕的反应，那黑狗就看准时机冲过来，吓得自己身体比脑子快，摔了一身的灰还挂在身上，简直就是灰头土脸。
那黑狗叫花露水，还是路灿阳给它起的名字，它认识路灿阳，看到它有点分不清敌我，龇着一口大白牙无出伸展。
“不许咬！不许！”路灿阳做了一个stop手势，然后回头看了身后人一眼，哭唧唧的蛋花眼……
大伯从前面听见狗声以为是它又在独自抓虫子玩，然后又听见路灿阳训狗听话的声音，立刻往后边走过来。
路灿阳一看见大伯，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下是真的跑不掉了。
“你们，这后边……”大伯的眼睛不太好，印象中也不认识路灿阳身后那个小孩。
“大伯，这是我朋友，住我家玩了几天，我带他来你家摘苹果。”路灿阳笑眯眯地，然后看了眼已经老实摇着尾巴的花露水，“花露水，他是我的哥哥，不准咬，要记住他的样子，大眼睛圆脸蛋。”
花露水低垂着眼睛歪了歪头，努力辩解小主人话里的意思。
“刚没看见你们啊，我前门不是锁着的吗？”那大伯思考，是不是自己老糊涂了。路灿阳嘿嘿笑了两声，把身后的人拉到自己旁边。
蒋炙这会也不害怕了，有一种即将被当众审判的羞耻感：“大伯…”
路灿阳向下拉住了他的小手，示意他不要害怕，大伯不吃人。
一顿爱的说教后，大伯给两人做好了饭，盯着小蒋炙看，有些藏不住岁月痕迹的眼角弯月如沟，他道：“一对小滑头啊！”
路灿阳端着碗坐在石阶上，笑了又笑：“大伯烧的鸡真好吃。”
蒋炙故意把骨头吐的远远的，别扭地跟花露水闹脾气：“不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