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沉沦
“leo的美术展给我发了邀请函。你会去的吧?他们说昨天就联系不上你,直接把你的那份一起寄到我邮箱上了。”
蒋炙把漱口水吐掉,用温热的水流猛猛搓了几把脸,“我这边换了新的邮箱,等会发给你。”
leo是长久居在外国的一位抽象派画家,他和leo曾经合作过几幅画,还登上了外网的top前三受欢迎榜三天。
这次也是他26岁生日,从一年以前他就筹备着准备这个画展了,贯起也是因为leo曾经回国找蒋炙得原因和他见过几次面,算不上特别熟悉,留个联系好友方式的那种。
“神经病啊,不早说。”贯起笑骂了一句。
电话那边的人举着手机随意丢到了橱柜上,然后又开始开火煮药。
贯起随手剥了个橘子,他昨天晚上也看到了那个新型O型病毒致使omega去世的消息,是路灿阳。他找了人打电话过去问,那边负责人只告诉他有人接走了病人。
因为蒋清回国订婚的事情,他这两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可是刚离开餐桌,他就开着车到了灯光混沌的酒吧,一个让人可以短暂性忘记一切,尽情沉沦在无限欲望中的地方。
他早上刚清醒还是找人查了路灿阳的下落,他知道是蒋炙接走了他,只不过不知道蒋炙是把他接回了家还是随便哪个地方。
只是因为小时候的情谊,未免太过于在乎。
“到时候再说吧,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忙。”蒋炙一手执着搅拌器一边观察锅内的沸腾情况。
他不知道路灿阳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好,邮箱他并没有换,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复,索性装作看不见。贯起平常对于他这些艺术性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今天也还特意问了他一句:你会去的吧?
其实就是笃定了他去。
蒋炙把浅到碗底的药汤端进房间里,屏息深深凝望眼前的人。他的刘海有些长了,淡淡地即将遮住眼睫。
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他又出去找了块沾了温水的湿毛巾,给眼前人擦拭有些瘦削下去的脸颊:“为什么还不醒,要起来喝药了。”
“我现在这副身体是真的有抗体了,跟你挨着待了这么久,一点问题都没有。Leo的美术展我是想去的,但是我不想要别人来照顾你。”
蒋炙轻轻地拿勺子挖了一点汤药,自顾自的放在眼前看,“煮这个干什么,你连手都不带动一下的。”
他就这么说完,路灿阳垂放在他腿旁边的手指头忽然牵动了一下,随即,整个人的脸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般拧紧,蒋炙放下手里的碗,忽然俯下胸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你被我吵醒了吗?”
路灿阳确实像一个要睡懒觉却被吵醒的人,只不过醒来那一瞬间不是通体上涌的气愤,而是浑身四肢上下都有一种不健在的感觉,彷若飘在云朵上,轻飘飘的。
“我在哪?”他感觉说话都有些使不上力气,只是浅浅睁开像是已经脱离自己脸部的眼睛看着蒋炙。
这将近两天的昏迷像一场笼罩在头上拨不开的迷雾一般,越是想要逃离,越是会被牵绊住脚,他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又好像回到原点,把所有发生自自己周围的事情都重新观看了一遍。
有值得高兴的,也有梦魇一般的甩不掉的恶魔。
“我把visa叫过来。”
蒋炙扶着他起来半坐在床上,不到十分钟visa就提着医药箱吭哧吭哧跑过来了。
“心率,面色除了苍白些看着都挺正常的,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路灿阳脑袋懵懵的,就说了自己屁股睡得疼。
“可能是体内有反抗性因子,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醒。总之,也是好事,补充点食物,感觉没啥事可以下去走走。”
“药还是我说的那样弄。”visa看了蒋炙一眼,然后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出去了。
路灿阳依稀记得进手术室之前,他浑身起了不少红色点点,现在举起胳膊看居然神奇的淡下去不少,而且不用仔细闻,身上就有一种被浸染透彻的药味。
苦苦的。
“要吃点东西?”蒋炙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总觉得现在的氛围有些许诡异。
路灿阳点点头,神情恍惚的看着他,“我这两天一直住你家吗。”
“没有,我昨天才把你接过来。”
蒋炙本来想点外卖过来,转念一想,外面的饭菜都太不健康,还是起身走到了客厅冰箱里准备找点食材自己做东西。
他正忙活着拿手机找点菜单,路灿阳就已经靠在厨房门外看着他了。
虚弱且又溢着笑意:“你真的会做饭吗?”
蒋炙确实不会做饭,他唯一会做的就是下鸡蛋面,还是因为有次他爸过生日为了奉承下他爸。
路灿阳刚醒,胃里太空,面食多少是有点不消化。
蒋炙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就找到一些小米。
他定了些新鲜食材等会才送过来,见人掩不住笑,他洗干净手朝路灿阳走过去:
“笑什么。”
“谢谢你。”他看着蒋炙,慢慢开口:
“昨天晚上我应该醒了一会,感觉到有人给我在我身上擦来擦去。”
“给我盖被子,嘴巴上沾水。”
“搂着我。挺暖和的。”
这话说完,蒋炙的脸不知不觉间爬上红晕,“少说,都是小时候的情分。”
“你都快死了,我能看着你死吗。”
他说话难听,心里跳的莫名的快。
很奇怪。
青菜白肉粥,蒋炙给人赶出厨房,心里好久才平静下来。
回到客厅的时候,路灿阳正坐在沙发上扭头看向窗外,是一片蓝天。
他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吗,原来在心底现在最深的执念还是外婆,是被自己还被人掌控着的事实。
他该怎么做,能怎么做。
蒋炙也刚好从厨房里出来。
昏睡之前最后的记忆并不算美好,路灿阳看着他朝自己说话,桌上面白色碗碟内呼呼往外冒着热气。
他是饿的但是并没有胃口。
看蒋炙刚才关着门忙活了半天,路灿阳突然心里有了个很大胆的念头。
他能否借助蒋炙打听到外婆的下路?
贯起和他毕竟是朋友。
如果他能告诉蒋炙,那么会不会这一切能能结束?
“你身体还不舒服?”蒋炙还是有些担心,看他望着自己呆呆地,也一动不动。
这一场病下来确实是像丢失了半个魂魄一样。
“我…”
路灿阳欲要开口跟他说,但突然又哽在喉中。
贯起警告过他,不要轻易告诉任何人,没有用,他也会知道。
他觉得蒋炙一定会帮他,或者他也也许也不知道贯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再或许,他们是一种人?
重新想到这个问题上,路灿阳都想在内心狠狠地谴责自己有没有良心。
“你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吃,那我还是叫人过来送点餐吧。”
蒋炙瞧着那好不容易煮出来的粥,自己刚尝了一下到也还行。只是路灿阳一点也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就怀疑自己的实力。
不对。
路灿阳站起身,一举坐在他面前,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好吃。”
他不用再在心里百般猜忌,下赌注,再推翻,再给自己设落石。
他不觉得蒋炙会是那样的人,他很确定。
内心短暂的寂寥过去,路灿阳在考虑之后的事情。
蒋炙丢在厨房里的手机响起来,路灿跟着心里猛然激烈的跳了一下。
是自己多虑还是什么,他已经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
“必须要去?”
蒋炙重新走到餐桌边看了路灿阳一眼,“知道了,一会。”
他挂掉电话,见路灿阳也只潦潦吃了几口,“我爸让我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晚上我就不回来了。”
他有点担心路灿阳一个人在家,其实潜意识里就已经觉得路灿阳已经无处可去的可怜小孩了。
有时候无论如何你再怎么去忽略内心里那躁动不堪的心跳,也是会被它震到人耳发聩的程度。
蒋炙意识到自己对路灿阳的感情欲壑难填。
无论是因为小时候最初的那份悸动与相遇,还是因为长大后第一次见面的抓马。
都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审判感。
他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又怕自己哪里表现的太满。
笨蛋者的爱意藏不住马脚,很容易被人发现。
蒋炙没来由的内心刺挠一下。
“你要是不想回学校,就先住我家吧。”
“外面病毒还在扩散,我问了visa,现在没有合适的预防药。你要是真觉得无聊,我现在可以陪你去楼下走走。”
路灿阳没拒绝,点了点头回房间换了衣服跟他下楼。
独楼小别墅外面是一片湖,夜空高照,星光点缀在波澜上。
有些微微的风,蒋炙提前带了外套出来盖在了路灿阳身上。但身边人只是奇怪地支起一种很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自己。
“怎么?”蒋炙四肢似乎有些僵硬在空中,他故作淡定:“怕你重新生病,难伺候。”
“没事,感觉你人很好。”
自诩聪明的人敛起感意,其实内心早已偏向于某个地方。

不贝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