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屹立在三步之外，虽面带虚弱，却焦急无限，略带勉强地朝萧暮浅浅一笑，温声道：“我来了，可等得急了？”

　　萧暮掀眸，眼眸湿润，氤氲着水汽，抿唇道：“我知道你会来。”

　　是的，他知道，他笃定了李初霁会来。只会他同样觉得这一遭不值得，那些人不会杀了他，最多也就是折磨，萧暮背后不止只有李初霁，还有齐国。

　　区区宋湘，也只不过是呈口头之快的莽夫，哪真敢取了他的性命。

　　原本萧暮觉得，如果李初霁没来的话，也没什么，在所难免的。可当李初霁出现的时候，心里的希冀被无限放大。

　　宋湘宛如局外人一般，眼神阴冷，沉眉道：“太子殿下？我是真没想到你会为了这么个角色铤而走险，难道说他身上真的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你们一个个这样处心积虑地想要得到他。”

　　李初霁愠怒，跨步进来，正身理了理衣衫，云淡风轻道：“大概是因为萧暮他性情品行端正，清风廉正待人真诚吧。不过我和他是为什么，你想必也心知肚明，何必和我兜兜转转？”

　　他话说得圆滑，一双眸子丝毫没把宋湘放在眼里，只是手始终都藏在袖子里。

　　牢狱里传来叮咚叮咚的落水声，宋湘有些失态，但还是咬咬牙认下了，强撑着道：“你们也就只能得意这么一会了。”

　　李初霁点头，风光霁月，眸色平静，面色绯然。

　　宋湘得寸进尺道：“背后惦记着萧暮的人多得去了，只要他手脚不干净，就一定会露出马脚。你保得他一次，保得他一世吗？”

　　李初霁衣袖里的手轻轻敲打着衣服，声音沉闷，如同现在方寸大乱的宋湘一样。

　　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他赌李初霁不会为了萧暮出头，却没想到事与愿违，他偏偏赌错了。如今他把萧暮折磨成这个鬼样子，李初霁必定怀恨在心，来日在仕途上必定再三阻拦。

　　“只要我在，只要我能，那我便会保他。但我深知他下次再也不会落到你这种鼠辈手上，所以，现在与其呈口舌之快，不如想想以后该如何吧。”李初霁轻飘飘道。

　　他大步一迈，上前去搀扶住萧暮，突然“斯”的一声，转瞬即逝。宋湘目视连忙想要阻拦，被李初霁一计冷锋吓得没敢真下手。

　　“钥匙！”李初霁冷声道，他一只手搀扶着萧暮，让萧暮半边身子都依靠在自己身上，另外一只手差点怼到宋湘的脸上。

　　宋湘吓得连连后退，手忙脚乱在身上翻找出来钥匙，惴惴不安地递到李初霁手里。

　　李初霁拿了钥匙，给萧暮解开镣铐，眼睛都不敢看萧暮身上的状况，只觉得手往哪里放都不行，到处都是伤痕，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人更是颓靡不堪。

　　宋湘隐匿在黑暗处，看着李初霁的一举一动。

　　原本以为李初霁是软柿子，却不曾想今非昔比，皇朝每一个省油的灯。他后悔今日作为，可无计可施，他只能乞求李初霁不要太跟自己计较。

　　然而他把李初霁想得太大度，彼时李初霁薄凉阴沉的眼神直盯着宋湘，犹如利箭一般毒辣地刺在宋湘，把他刺得遍体鳞伤。

　　“这仇，我记下了。他报仇，我不会拦着，我报仇，谁也拦不了。”李初霁说完便抱着萧暮离开了。

　　宋湘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周身静谧下来，宛若刚刚的荒唐从未发生。他摸了摸额头，冷汗涔涔，身上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初霁抱着萧暮其实是很费劲的，但是只有抱着萧暮才会好受些。

　　从牢狱出来，宋柏简还守在外头，见李初霁抱着萧暮出来，颇为关心道：“他打的？知道我就进去拦着了，是我顾虑太多。”

　　“宋哥，你顾虑得不错，就是没想到宋湘居然也是个狠角色，一声不吭把萧暮打成这样。”李初霁垂眸看了看李初霁，喉咙有些涩滞，抬眸轻声道：“宋哥，那大氅给他盖着点吧，总还是要体面些的，这样过去，那些人不知道怎么看。”

　　远处聚集了不少人，多数都是听了风声过来看热闹的。

　　宋柏简抬眼看了看，点头，伸手解下大氅，把萧暮盖了个严严实实。

　　李初霁又道了谢才离开。

　　宋柏简盯着李初霁的背影，思索良久，觉得一夜之间似乎很多东西都变了。至于是向前还是向后他不清楚，他仅仅是认为，这两人之间似乎出现了一把无形的锁。

　　李初霁连吸气身上都是痛的，铺天盖地的痛，可再怎么痛，也比不上看到这样狼狈虚弱的萧暮那样痛。

　　“好痛啊。”李初霁哈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