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酒劲
碍于某冰块妖皇陛下的威言,扶风岑“安分”了小段日子,然一心挂记旋瀛一事,他未有怎么睡好,每天思绪游离地给妖皇陛下按肩磨墨。他越想越觉得那名为燕初的猫是祸水一只,故意来扰乱潜移默化,利用他帝君的名头来控制燕少晔,从而不仅影响旋瀛的国运,而且影响他的子民想法。
期间,度厄星君用识海传音找过扶风岑一次,话里话外不离旋瀛,翻开了人间录,告诉他旋瀛国运已经走到了中段,呈现衰败之象,不知是何物从中扰乱,希望扶风岑一可以完美解决燕少晔名由来的感情问题,二保旋瀛无难,国运复盛。
这片不大的土地上,先后经历五国战乱,三次变迁,一灭二收,最后旋瀛鼎立,局面才稳定下来。站在天端的仙人不会不记得,曾几何时看着朝代变更,哀鸿遍野,却也只能静静旁观。
等等!朝代更迭……?
狸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心里有了主意,“不管是或不是,总该要试一试。”那燕初背后身份如果真的如他所料,事情就会容易解决。好比一盘散乱的丝线,只要理出了主心线,轻轻一拽,其他盘根错节的就都会迎刃而解。
屏息顿了一会儿,感觉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渐渐消失,扶风岑方跃到梅花案桌上,抬起右爪在某人面前大幅度地晃来晃去。
那人没有一丁点反应,用爪子扒拉,也没动半分,扶风岑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西至挖掘到楚止迎一个小秘密:妖皇陛下素来只吃果酒,而从不碰其他烈酒,此事被下面的大小妖怪挂在嘴角,甚是不解,究其原因只有一个可能——楚止迎一碰其他酒就会醉,不敢沾。
一来,他倒想看看楚止迎醉了是怎样的;二来,楚止迎真醉了的话,他好逃跑去旋瀛办事。
所以,为了验证真假,扶风岑在来蒲真殿前,特意跑食骨坊冒险兑了四分之一的烈酒掺进去,楚止迎没察觉,竟然真的睡着了。
本君这算是把控到妖皇陛下的弱点了吗?扶风岑沾沾自喜。
眼前俨然是一枚安静的美男子,双颊冉升两团极淡的红晕,不仔细瞅真看不清,他伸出手戳了戳男人的脸颊,细腻富有弹性,绝佳皮相!
“咳咳。”扶风岑非但没有收起爪,反而移到了男人的耳廓,在溜走前学着楚止迎平日惯叫的字眼反还给当事者:“乖。等我回来。”
然而,刚踏出门槛,扶风岑背后忽然攀爬上一股凉意,他缓缓回头,却并没有看见什么。
楚止迎睡着了。本君这是在害怕什么?
他卯足劲,一跃出门。不料,手足突然像被冰块冻住了一样,无法再行动,扶风岑大惊。直到被黑影从后往前罩住,扶风岑知道是谁来了。
一抬头,额头差点撞上楚止迎的嘴唇。
一人一猫同时拉开距离:……
被楚止迎逮了个现行的样子可谓不漂亮,但楚止迎不一定知道是谁放的酒,不对,也许他并没有察觉酒中有问题……扶风岑这样开导自己,镇定十分。
“为什么一定要去?”楚止迎没有解开定身法诀,一双瑞凤眸淡淡地看着扶风岑,不像生气,可又很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这是我的事,与楚大人扯不上干系,我必须要做。”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与生俱来,天定规则,不可抗拒。
“……”楚止迎侧过身,站在门前,束束幽色逆光插过他腰身的空隙,万丈光芒。
“不过,孤觉得有干系。”说着,男人亮出指环,将自己的大手与扶风岑的小爪叠在一起。挑眉间,尽显一种宣示的嚣张。
说没干系,又扯得上干系;说毫无关系,又不算完全的毫无关系。扶风岑一脸无奈,只劝:“无论是人是妖是神是鬼,都有自己的隐私,不可揭露出来。楚大人想必很明白这个道理。”
“自然。”
楚止迎不是什么好奇的妖,自然不会多过问,他在乎的估计只是本君能否履行契约条件罢了。赫赫有名的妖皇陛下根本不缺稀奇玩意,也许一时间贪图新鲜劲,不介意身边多个打杂的讨好他,而本君要解药解除诅咒,看起来像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是契约将本君与他捆绑。
僵持半响,扶风岑暗暗发觉定身法诀不知何时已经解除。耳畔响起楚止迎依旧平静的声音:“山今,孤并不会刻意阻止你的行动,孤希望你不要将自己处于险境,这样就行。倘若遇见什么不能解决的,就不要强行解决。”
这男人转话锋倒是快。醉酒是假的吧?故意装给本君看的。
“至于那个凡人,孤见他脖颈似有暗气萦绕,有非善茬埋伏于他。山今,你非要去的话,孤也一定会去。”
意思就是必须把他自个也带上,否则有无数种方式阻止本君出门。
扶风岑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还能怎么办,只能祈祷途中不会暴露身份。他是神,他求他自己。
正面相视下,也许光太刺目,他看不清此刻楚止迎的神情,只从男人平抿的唇线看出,男人心情并不算好。心情不好,前功尽弃,扶风岑可不想。
他主动扯了扯楚止迎的衣角,“请楚大人出门。”
*
旋瀛国,皇城。
御殿之上,龙袍男子面色阴沉,冕珠挡住了他的眼睛,显得更为晦暗不明。
男子不再维持端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龙椅,“各位还要何事要奏?怎迟迟不告?”
“臣这次要告的是国主您。”一红袍大臣上前,看起来年事挺大,说话却很有力。
燕少晔一听,眉头微跳:“哦?臣下告国主,倒是头一回发生。”
“国主您可知道有多少天没理过朝政了吗?”
“嗯……记不得。”
“您已经一连两月没有阅览过国事了,敌军的铁骑蠢蠢欲动,国主却半点不知,哪里还有做国主的样子?叫臣好生失望!先国主就您一个活下来的,您怎好辜负先国主的期望、旋瀛的万千江山……”
“依臣看,国主堕落成这样,一切缘由都来自于那只祸猫!当就地斩杀,以燕初鲜血祭我边境拼搏的将士们啊!”
殿上的大臣们正苦口婆心地劝服他们的国主,个个情绪高昂,矛头正指。
“自古以来多少君王都因一人一物而忘却家国大事,史书桩桩件件条条道道都为前车之鉴,国主应当引以为戒,切莫玩物丧志啊!”
……
大臣们说得口干舌燥,龙椅上安然坐着的燕少晔一脸烦闷。兴许是终于听不下去了,燕少晔重重锤了下龙椅把,把大臣们吓了一跳。
“说够了?”
“国主呐——”
燕少晔毫不留情地打断:“各位不必再多言。燕初可是清元帝君所赐的小仙使,分毫不伪,你们却说血腥之事,可知这是神忌?万一帝君有感,朕如何交代?”
“臣等卑微,不敢妄议帝君与小仙使,但臣等并未真真切切目睹帝君赐仙使场面,仙使是真是假是冒充还是借口,想必国主与臣等心知肚明!”
“何况若非国主一意孤行十年,对清元帝君产生不该有的痴心,帝君又怎会勉强显灵,送什么仙使?臣看呐,帝君送仙使根本就是因为国主您的冒犯,这才小施惩罚,意图扰我旋瀛啊。”
此时,隐身着的扶风岑:本君同意这位绿服臣子的前言,但本君没想过扰乱一事,可不可以不要给本君强扣帽子?
他刚想钻出衣袖看看场面,奈何被一双大手颇为霸道地堵了回去,力道比以前都要大。若非楚止迎掌握的隐身法诀具有阻音作用,恐怕此时闷闷猫生=声已经传进在场众人的耳中,变成离奇之事。
周围嘈杂,楚止迎似是不快,任袖中猫说了好多话,他皆恍若未闻。扶风岑感觉自己头顶的毛都要被揉搓秃了!
他不禁想这难道就是楚止迎醉酒后的怪反应??薅毛??
“滚!!”
一声怒喝响彻御殿,扶风岑思绪被瞬间拉回,费力欲钻出楚止迎的衣袖却失败,屡试屡败后,他换了个方向,从楚止迎衣襟破出。
眼睛刚接触到光明,入目即是燕少晔抽剑把御案劈成两半,奏折砍粉碎的画面。鼻腔嗅见一股腥气,目光再往下移动,便瞅见一滩还在流动的鲜红——燕少晔居然公然捅人!
那身着青衫的大臣倒在了血泊之中,手还紧紧捂着心口。青绿红紫的大臣齐刷刷跪了一堂,惶恐十分,瑟瑟发抖,有的气也不敢出了,有的愤怒,有的哀伤。
“国、国主息怒!”
光是看着就糟心,燕少晔忿忿扔下剑就大步流星走出御殿。
“一段时间不见,这旋瀛国国主性情大变,脾气较之以往暴躁了许多。”扶风岑皱起眉道,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燕初的手笔。它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不到这燕少晔会被一只猫给搞成这样子,可惜了。”
“你在可惜什么?”楚止迎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尖,夹杂丝丝醇香酒气,扶风岑知道楚止迎心情不大好,立马钻回袖中。
心情确实不大好的妖皇陛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