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纪言酌看着对面不停对自己洗脑的萧芸,终于听不下去了:“萧小姐,我对你说的直播啊、出道啊,真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往后可以做个互通资源的伙伴,但上下级的合作就还是免了吧。”
语毕,他拿起了一旁自己的手机,作势要走。
“程先生真的不再多考虑一下了吗?!”
萧芸见人起身要走,内心忐忑地也跟着捏紧了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我们能开出的条件已经遥遥领先行内其它的平均水平了,不仅薪资丰富,未来的职业发展也是很可观的,或者你可以回去再认真衡量一下,不论多久,我都愿意等你的最终回复。”
——她真的已经在努力地跟对方做着最后的挽留了。
说真的,这要放在从前,萧芸早在目标对象第一次说拒绝的时候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但这次实在是不一样,她的顶头老板在听见对方自报姓名后,居然极力要求她将人留下。
即便心里是百八十个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谁叫电话那边是她的大老板呢?
“不用了,辛苦你今晚为我讲解这么多,但比较下来,我还是更喜欢我现在的幕后工作。”
纪言酌直直地站起身,拿上早前脱下的外套,看着萧芸笑了笑:“与其表面上光鲜亮丽,暗地里却日夜担心别人来抹黑自己,不如直接断了这条自疑的路,让自己成为那把能够剖出别人想藏起来的真相的刀,先发制人,不是更有意思吗?”
话中的野心深意,不言而喻。
萧芸彻底语塞,耳里的蓝牙也陷入了一片无话的寂静。
难道是电话断了?萧芸悄悄抬了下手机,发现自己跟老板的语音通话还在,却独独没了对方最开始的句句指挥。
纪言酌发现了对方的小动作,倒也没细究,只是最后喝了口桌上的热茶,才潇洒道:“既然没有其他的事情了,那我就先走了,日后有缘再会。”
萧芸面上镇定,心说先别走那么快啊,她还不知道自己老板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左后都是拿不准,便趁人转身离开的空档,她赶紧站起身,正准备擅作主张地先将人拖住,结果耳机里就传来了孟缇珞的声音:“让他走吧。”
语毕,后面紧跟着的就是电话挂断的一声提示音了。
萧芸便彻底松下一口气,坐回位置上,没再多作挽留。
纪言酌离开没被阻拦,等出了店,他同样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搞不清楚孟缇珞究竟想做什么,看刚才她手下的那个态度,要说她想把他直接整个人都签黑奴契地塞进他们北星他都信,还好最后还是躲掉了。
口中呼出的白色雾气在路灯的昏黄下缓缓散开,迎面吹来的冷风裹挟了他内搭上从店里带出的最后一点温暖,身子陡然就冷了。
但他没有立马将外套穿上,比起身子骨的寒冷,心上的冰碴子才是真的致命。
纪言酌捏了捏掌心里已经被他攥的滚热的手机,脑中挣扎了下,终于还是不肯相信地再一次摁亮了屏幕。
果然,还是一条能激动人心的消息都没有。
手指划开社交软件,荧白色的背景光芒闪在眼睛里,灼的却是他的心底。而【程玉津】这个名字的主人就跟死了一样,安静地躺在他的聊天置顶里,点开了,两个人的聊天记录都还停留在傍晚的时候他自己回对方的那句“好”。
……真是要命。
他都消失这么久了,程玉津居然都不知道主动来寻找一下自己的吗?真不知道对方是真的对他很放心,还是真的对他不在意,竟然都不怕他拖着他的身子被贩卖人体组织的人给拐跑了。
纪言酌越想越气,气着气着,竟然把自己给气热了。
本来还想给程玉津主动发消息的他在经历了萧芸的打岔后,现在他也不想主动给人发消息了,直接快步朝着原先停车的地方走,脑子里还在制定怎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计划:
比如,等会儿找到了车,他就直接把车开走,坚决不去找程玉津这个不知道跑去那里晚的死东西;再比如,等他上了车,他可以直接去姜梵心那儿拿猫,也不还给程玉津了,随便那小子到时候怎么说……
纪言酌边走边在脑子里设想了一场堪比晚八点档的脑残泡沫剧,等他走到了自己的停车旁,脑子里也已经构想到程玉津该怎么对自己追妻火葬场了。
“你去哪里了?怎么搞的这么晚才回来。”阴影里的一侧忽然有人走出,声如惊雷,语若冷霜。
纪言酌被这突然乍响的声音吓了一跳,先前在脑海里整理好的连续剧也因此顷刻崩塌。他循着声音看向来者,先是被那人密不透风的打扮震慑了一下,然后第二个反应才是,妈的!这人不就是程玉津吗?!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程玉津不急不缓地走近纪言酌,看见那人仿若跟痴傻了般望着自己,久久不言,他那一双俊秀的剑眉也跟着不由一紧:“说、话。你就算现在跟我说,你是自己在后面跟我走,跟到最后迷了路我也不会笑话你。”
纪言酌:……
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作跟着他走又迷了路?他看起来有那么白痴吗?
“如果是担心这个的话,那你大可放心。”纪言酌收回视线,经过程玉津身侧的时候还顺便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反正就算是你迷路了,你哥哥我,也不可能迷路的。”
语毕,车门解锁,车灯亮起。
“走了,上车吧乖弟弟。”纪言酌神色嚣张,一旦嘴上开始占便宜,往后就会说个没完没了。
程玉津如若未闻,渐渐习惯了对方那样的厚脸皮操作后,好处就是他对那人的包容度也变高了,而包容度一高,就意味着他在未来面对敌人的挑衅时将会变得越来越冷静……
“你手里拿的那袋东西,里面装的是什么啊?”纪言酌开着车也还有闲心偷看程玉津在干什么:“从刚才那条小吃街上买的?”
程玉津刚卸下装备,手里正拆着那袋已经冷透了的烤山芋,闻言,动作一顿,转头礼貌地问了一句:“冷掉的烤番薯,你要试试吗?”
收到邀请,纪言酌立马摇头。他也是没想到对方出门一趟,居然会买这个吃,震惊之余,他还莫名有些心酸。
“怎么不再买点其他的吃?”耳侧响起了塑料手套的声音,纪言酌没忍住又朝声源处瞥了眼,这才发现程玉津不仅买了烤山芋,而且还是买了整整五个。
程玉津戴着手套,将软塌塌的山芋在袋子里排好队后,最终选了一个最大的开始食用。
“你确定你这具身体平常不需要控制热量的摄入吗?”他语气平淡了回了一下纪言酌刚才问的问题,手上还极为精巧地剥着山芋皮,心说对方等会只要硬气地回一句“不需要”,明天他就要重回这里大吃特吃。
结果他还是高估了对方的脊梁骨。
纪言酌底气不足地回道:“确实……那些高热量东西你都不可以吃。”
程玉津没理,紧接着下一秒,纪言酌就“欸嘿”了一声,惊呼道:“但是我可以吃啊!”
程玉津:……
快闭嘴吧。
等他们重新回到姜梵心的宠物医院,时针已经快指到了十二点。
程玉津跟在纪言酌的后面进了屋,门扉风铃“丁零当啷”地响了一阵,等他终于看见被纪言酌当着的姜梵心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不太对。
姜梵心摸着竹篮里已然有些困倦的小猫咪:“去哪里玩了,两个人这么晚才回来?”
纪言酌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中途遇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才会耽误这么久,很抱歉占用了你的休息时间。”
姜梵心眼睛也不抬一下:“哦,意料之外的事情啊……就是指你去街上卖艺然后被人传到网上的事情吗?”
此句颇有一种,已经看破了他文人皮下的那层浪人实质的意思。
纪言酌被揭了最后那层“文化人”的羞耻布,却依旧不卑不亢:“非也,那叫即兴而发,只有真性情的人才能做到。”
而后面进房、完全插不上话的程玉津:……
他跟着站在了纪言酌的旁边,一时被他们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对话绕得有些头晕,本想就此销声匿迹,结果老天爷偏偏不愿如人意。
“纪言酌,你躲什么躲?!”
姜梵心眼尖地看到了旁边还想遁匿的程玉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记得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吗?‘公众人物’这四个字的意义,难道你已经忘了吗?”
“当初是谁跟我强调,说,自己如今已经火啦、地位也比以前高贵啦、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没事就聚在一起喝酒唱歌啦!”
“然后今晚呢?你就这样带着你弟弟去外面展露风头的?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你不想再让你弟弟跟你一样,备受外界干扰的吗?然后呢?只是出去一趟就……”
“够了,别说了!”
一声压抑的呵斥,当即就打断了姜梵心对程玉津的数落。
程玉津被对方说的一愣一愣的,等反应过来后,立马转头看向了一旁话题围绕的主要对象、纪言酌本尊——对方已经愤怒到只能靠捏紧拳头来控制自己了。
“姜梵心,你是我哥什么人啊?”纪言酌一眨不眨地看着姜梵心,原本清澈的眼白已然因为愤怒而变得充血泛红:“你很了解我哥吗?他想做什么事、又做了哪些事,需要你来为他制定吗?”
“麻烦你先搞清楚自己的位置,然后再来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去批评我哥。”说完,纪言酌也不等对方作何回应,只对程玉津道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随即转身离去。
等他离开后,门扉风铃最后一点的铃声也跟着相继暂停,程玉津才渐渐有了打破僵局的底气:“把猫给我吧,我们马上离开。”
姜梵心闻言,没有立作答复,而是用递竹篮的方式告诉程玉津,要猫就自己过来拿。
程玉津镇定地握上了竹篮的提手,结果一拽没拽动,刚要开口问,就听见对面同样握着篮子的那个人心平气和地询问自己道:“那你呢,你也是跟他认为的一样吗?”
那个“他”是指刚刚出去的纪言酌。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答“不是”,才能有助于纪言酌跟姜梵心的关系缓和,但是出于莫须有的私心,以及刚才说出那些话的人正是纪言酌本尊,他才最后郑重道了声:“是。”
当即,那股对拽着猫篮的力量就陡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