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确实，“被逼”戴上黑色粗框眼镜的“程玉津”其实并没有他原先想象中的那样丑陋……嗯，也不是说丑陋，就单看程玉津那张五官优越的脸蛋就能清楚，不管他戴上什么眼镜，都不会丑。
只是程玉津性子偏冷，不说话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十分强烈的距离感，再加上他原来戴的那副银色细框的眼镜，直接就将他整个人身上的清冷感更加细化、锐显出来，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生起一点懈怠之心。
而现在这一副，圆滑的黑粗外框像是附带了某种能力般，轻而易举地就将他原本的犀利锋芒润化了一些，不仅仅是有种距离感在缩小的感觉，久看之下，居然还能品出一点让人想要亲近保护的柔弱姿态……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头顶上还缠了一圈绷带的原因？
纪言酌因为眼前这副“美貌”，情不自禁地又陷入了收不回轨的翩翩浮想中，结果还未想到更细处，幻想冷不丁地就被某人的发言给击碎了。
“这一副，不是很好看。”
程玉津说“丑”的语气不算强硬，甚至可以衬得上委婉，以至于纪言酌震惊过后，就是还想为自己这副眼镜说点好话，以求对方不要这么心急地换掉这一副。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见了对方意思非常明显地同一旁的陪试员道：“能麻烦你再推荐一款细框的吗？”
接着把头一转，连一旁还戴着眼镜的正主都不想看了。
纪言酌：……
纪言酌不理解了，这一副眼镜也没有丑到让人不能多看几眼的程度吧？他不想听听他的意见也就算了，怎么反而连他这个人好像也都不想看了呢？
纪言酌心里纳闷，然后越想越气。
只是他更不知道的是，程玉津其实是在他将眼镜戴上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天知道原来他那张脸戴上粗框眼镜后居然会变得那么幼稚啊！
而且那种幼稚，居然，还莫名其妙的，有一种高中生在装酷哥的感觉？？？程玉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立马扭开了视线。
没办法，槽点太多，根本无处可吐。
而追究起来这件事的根本，最大的错误，就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地手贱为纪言酌破例选了那副眼镜，毕竟在从前程玉津去配镜经历中，他就一次也没有试过粗框的款式，只因为对其无感……如果这次也能保持无感就好了，起码丑到的只有他一个人的眼睛，而不是丑到一个人，又伤到另一个人。
罢了，这次一试，也算是让他彻底对粗框丧失了兴趣，虽然，看着丑也可能是因为纪言酌本身灵魂上带着的蠢气导致的。
当然，后面这半句推测，程玉津是断不可能将其主动同人说的。
把嘴紧劲闭住，再将话题抛给第三者，后面即便是感受到了某人从背后刺来的视线针芒，他也能镇定自若地迫使自己直接无视。
“好的，请到这边来，您还可以看看这一些。”小姐姐听到程玉津的需求后，很快便带人换了展柜。
程玉津跟着被吸引了注意力，可就在他抬腿想要跟过去时，身后意外地传来了纪大杠精的反对声音：“不要，谁说这一副不好看的！”
程玉津：……
嗯，倒也不是特别意味，他早就想到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但，意外的是，纪言酌居然会莫名其妙喜欢上这一种死宅死宅、而且还毫无生气的眼镜？！
这点是程玉津万万没想到，他开始有点汗流浃背了。
先暂且排除纪言酌会突然产生品味变异的情况，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了：就是纪言酌是因为先听到他说了丑，才会突然跳出来说那副眼镜好看。
嗯，毕竟纪言酌从小就爱跟他反着来，所以后一种推测就非常得有理。
心里有了底气，程玉津回转过身，视线透过墨镜，细细打量了一番纪言酌的表情后，随即脱口一句：“你喜欢？”
问完，自己傻了。
不是，他应该是问对方“唱反调好玩吗”，怎么就一下子又回到了最开始推测上了呢？！
好在纪言酌没察觉到程玉津问完后的神态僵硬，因为，他也被人给问住了。
喜欢吗？
不知道，但，确实不是不喜欢。
头皮有些发硬。说真的，他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会暴露爱好的问题，无奈，劲弓已经上弦，不得不发，于是：
“喜、喜欢啊。”
纪言酌故作淡定，扯着嘴角，像活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地将事情认了下来，说完，他的左眼皮还莫名其妙跳了几下。
完蛋，左眼跳灾，要跳什么灾？！
程玉津哑言。他听人如此确凿地将事情承认下来，心里不仅没有因为对方的承认而感到疑问被解开的宽慰，反而还觉得自己心生一股恶寒。
脊椎骨将此恶寒传至大脑皮层，致使头皮麻了又麻，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对方那一声“喜欢”而被震慑住了近十秒。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才语气淡漠地确认了一编：“真的吗？”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吗？
语气有些颤抖，但所幸没有表现地过于明显，而且说完，他还有闲力顺势挣了挣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纪言酌抓住的胳膊。
但是没睁开。
“你觉得呢，我是在说谎？”纪言酌眯了眯眼睛，他被程玉津问的有些烦了，所以这次没有选择回答对方，而是挑眉进行反问。
程玉津看着眼前人眯眼审视的样子，忽然有了一种自己被猛兽盯上的错觉。于是不自觉，他又扯了扯胳膊，是下意识想要逃避的动作，语气也有些心虚：“没、没有，不是，就是……”
他在“不是”一些什么，又在“是”一些什么，作为问题发起者的程玉津，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他还跟人废什么话啊，既然纪言酌喜欢这副眼镜，那就给他买！
正想着，程玉津感到纪言酌又朝凑近了一些，难言的压力感再次逼临，而他却只能努力哽着脖子，尽可能地想让自己不要过于慌张，却还是在劫难逃地被人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你在害怕什么？是觉得我不可能会觉得这副眼镜好看，还是你根本就不觉得这副眼镜能配得上我？”
程玉津心里泛痒：什么配不配的……怎么问题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还有，旁边那么多的店员和顾客，那么多双眼睛都还在边上看着呢，万一被认出身份了怎么办？他怎么就一点也不关心他们以这样的亲昵姿态暴露在公众的后果是什么啊？！
而纪言酌浑然不知程玉津心里在纠结的点是什么，面上仍然嘴上不饶人：“哥哥，你耳朵红了……”
程玉津：……
脑子里某根紧绷的弦差点被震断。
“我！算我拜托你，咱们说话能注意点吗？现在可是在外面啊！”程玉津低声用力地和人强调。
其实纪言酌说的声音并不大，所以程玉津原本可以不用理会这样的戏弄。
但无奈周围那么多双暗暗投来的打量视线，还算有点理智的他只能趁人没回应，主动结束话题：“既然你喜欢，那就让我给你买！不要再给我搞这种小动作了，觉得可以就松手！”
说完，程玉津也不管对方是否觉得可以，直接用力一抽胳膊，还好纪言酌也适时地松了手，禁锢解除。
程玉津终于解脱似地松了一口气，结果刚一转头，一下就迎上了原来那位小姐姐欲言又止的眼神。
呃，他跟纪言酌，应该没有被误会什么吧？
程玉津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算合适地去跟人间接透露一下他们并不是那种被误会的关系，然后就听见纪言酌跟打鸣的公鸡一样，扯着嗓子就喊了一句：“那你倒是快点给我买啊！”
活脱脱一副被包养的金丝雀缠着老板撒娇买包的样子。
程玉津滚了下喉结，只觉胸口有种难以哽咽的闷气，即将把他憋死。
“那……那就这一款了，对吧，先生？”气氛陷入沉默之际，还是旁边的小姐姐更懂怎么接下话茬，主动开口为人找了下去的台阶，就是语气不太自信。
程玉津闻言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冷淡地“嗯”了一声后，就自顾自地走向了收银台，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点点愠怒在深深浅浅地浮动着。
纪言酌隐约察觉到自己又把人给气到了，但这一次，他倒是一点害怕的心理都没有。而且不仅不怕，反而还有点想笑。
虽然，当他喉咙里滚动着发出一声抑制不住轻笑后，遭到了程玉津暗戳戳投来的白眼。
纪言酌收敛了一下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接着，脑子里面灵光一闪。
“那……等我们回去了，我是不是就能喊你哥了？”
语气小心，但又饱含期待——他这是在对程玉津刚才强调的那句“现在是在外面所以不能喊”的因果关系，展开了二次命理上的二次延伸。
但程玉津不知道此问是出何因。
他单方面地同纪言酌进入了冷战时期，还在等着店员将最终制成的眼镜拿出来，结果冷不防地就听见了某个厚脸皮的东西问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