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就在外面等您。”老管家给纪言酌开了门。

　　纪言酌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毫不遮掩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时候，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隐隐有要蜂拥而至的趋势。

　　“少爷别担心，我们的人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管家看了一圈，原本想围上来的路人已经被提前在此布防的看守给拦住了。

　　纪言酌这才轻轻“嗯”了一声，朝网红茶歇店内走去。

　　管家微微欠身。

　　关于这次出行，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尽管他一点也不理解少爷为什么要约自己的“未婚妻”（尚为公开但大家都这么认为）来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消遣。

　　像是故意要向外界透露一种什么信息般……老爷也真是，一看到少爷透露出愿意结婚的讯息，就什么费时费力的事情都肯配合少爷了。

　　今天店里暂停接客，值班的店员们都整整齐齐地守在里面等待即将光临的主人公。

　　纪言酌进门，自己选了一个落窗边的桌子，坐下后，刚好被外面斜射进来的光淋了全身。

　　“打扰一下，请问需要帮您将纱帘放下来吗？”候在边上的店员见状，主动上前轻声询问道。

　　纪言酌正要摆弄手机，闻后赶紧谢绝。

　　他会坐这里，就是为了既能满足外面的路人拍照，还能方便自己待会跟董安安说事不被旁的什么人听见，要是这会放了帘子，那他的宣传效果岂不是就达不到了。

　　纪言酌既端着架子，又不失闲散地坐着，面前摆了几盘店内招牌甜点，但纪言酌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在等了快十分钟后，才给董安安没好气地发了一句：【你是乌龟吗？】

　　他这次约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叫她帮自己再联系一下陈家英那边，改个角色的事情他势在必得，至于为什么要通过纪川海来约，一方面是他想借纪川海的人制造声势，另一方面就是给孟缇珞他们一点小小的威慑。

　　要是后面的人因此坐不住想要出手了，倒也算是一箭双雕。

　　纪言酌相信程玉津可以处理好。

　　“你到的可真快啊。”身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招呼，纪言酌没有回头，身侧掠过一阵香风，他第一反应就是拧眉掩鼻。

　　“乌龟妹妹现在来了，乌龟哥哥是想喊我来聊什么呢？”

　　董安安施施然地落座到对面，声音轻挑，语句正常，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但正是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却恰好是另一种奇怪。

　　纪言酌抬头，关了手机，余光瞥见周围店员离开后，他才开口：“本来是想请你帮我点忙的，但是现在看来，你大概根本不想见到我吧。”

　　再看董安安，从前在他面前恨不能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现在被约了居然还是戴着墨镜口罩来见他的。

　　奇怪点太多了。

　　明明是一次很难得的同框机会，她却将自己当得严严实实，纪言酌再迟钝，也能想到这是因为对方不想将自己同他的名字并排出现在网上罢了。

　　董安安听了纪言酌的话，没有明显的喜悲，语气同样寡淡地回应了一句：“我看到你和那个男人在等候室接吻的视频了。”

　　纪言酌呼吸一滞，圈在白瓷杯杯不的手指也在这时僵了一下。

　　董安安端坐着，好像没看见纪言酌的变化，低头看着面前粉嫩嫩的甜品，继续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在看到那个视频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不生气，也不难过，就好像，我早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被现实打一棍的准备一样。”

　　说到这里，董安安摁紧了自己的手，直到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她才继续说着自己这段时间的想法：“或许我早该想明白的。你的喜好、你的偏爱，真的，从一开始其实就挺明显的，但我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是因为喜欢吗，好像也不全是。”

　　“纪哥哥，你说呢。”程玉津抿唇，只听女生的嗓音越来越哑：“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比自己优秀的人的后面，你说，这算是喜欢吗？”

　　纪言酌无话可说。

　　如果换作从前，他现在肯定已经嫌烦地拍拍屁股走人了，反正想要的声势舆论现在已经有了，拜托董安安为自己做些什么，顶多算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喊董安安出来，只是因为她的单纯好骗，没错，纪言酌承认自己就是在利用她对他的那份喜欢。

　　但是现在，真可笑啊，原本他还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现在居然会对人产生恻隐心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心情已经转成了对自己的道德谴责。

　　“喝点水吧。”

　　他想不到如今处在“欺骗者”位置上的自己还能跟自己的“受害者”说些什么，只能有些干涩地转移话题。

　　却见对方摇了摇头。

　　“不用了，纪哥哥。”董安安好像又调整回了状态：“本来今天我爸是不让我出来的，唉，还是我擅作主张地给纪叔叔发了消息，说我能来。虽然过程有点艰难，但现在见到你后、见到你还好好的，我就觉得……”

　　“圆满。”

　　这不轻不重的两个字，不轻不重地砸进了纪言酌的心湖，创出一片水花。

　　心里有一块即将剥落的感觉。

　　明明他们两个人现在就隔了一张桌子，却感觉彼此距离比当年他们两个人，一个在家关禁闭、一个在学校罚站，还能溜到一起玩到大半夜才回家还要远得多。

　　不能回忆。

　　纪言酌浅尝了一下这种空落感，忽然明白这是自己的身体在替自己提前难过：他将永远失去董安安这个朋友了。

　　朋友……

　　纪言酌深吸一口气。

　　他也知道自己一直都是有愧于她的，但是，他也是真的无法对每个人都那么公平，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每次的多选择下，坚定不移地选择程玉津。

　　这无法避免，所以，此刻他也无话可辩。

　　没有人可以在变迁万事下不走散，他跟董安安是这样，跟程玉津也是一样，要说不同点，就是董安安决定离开他的时候，他会祝福她能更好，但如果是程玉津打算远离他的话，他将会死缠烂打，乃至一切强硬手段。

　　没有人可以比他们更亲密无间了。

　　这个念头在纪言酌的脑中落种生根，最终指引他来到了程玉津住的小区外。

　　“少爷，老爷刚刚问我们到哪了，晚点还要和董家人一起吃饭呢。”老管家按照纪言酌的指示，开到这城郊后，心里越发不安。

　　太安静了。

　　不止是这里安静，还有就是自家少爷太安静了。

　　自从纪言酌和董家的小姐聊完后，就成了这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明明能静下心来是件好事，但死了心可不行啊。

　　管家猜不到这一对“青梅竹马”都聊了什么，甚至纪言酌都出来了，那小姑娘都还坐在那里发呆。

　　唉，还以为是少爷又跟人说了什么太过分的话，结果人家自己现在也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都叫什么事呐。

　　也就在这时，车门“哒”的一声开了。

　　管家慢一拍地转头看见了纪言酌下车的场景，接着赶紧松了安全带：“诶诶等一下少爷，您现在要去哪里啊？！”

　　纪言酌双手插兜，即便知道后面那人要追过来阻拦他，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也丝毫未变：

　　“你管不着。”

　　得，又变成这么一副听不进去别人说话的样子了。

　　管家追上他，耐下心来劝道：“少爷，少爷啊，我知道您现在心情不好，但是和老爷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应该回去。”而不是来这个人迹荒凉的地方闲情散步。

　　“那你自己回去不行吗？”纪言酌停下，转身看向那没有一点眼力活的老头，挑眉不耐烦：“还是说你要我开车把你送回去啊？”

　　他可不能把程玉津的现住址暴露在这个大嘴巴的老头面前，谁知道纪川海在发现他跟程玉津牵扯不清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管家被暗疯的一怔，反应过来赶紧摇头：“少爷怎么能开这种玩笑，我自然是记得回去的路的。”

　　纪言酌冷哼，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来软的了。他揽住那半百老头的肩膀，就半引导半强迫地将人重新带回到了车的位置，开了车门，将人强硬地塞进驾驶位上，甚至还弯腰贴心地给人系了安全带。

　　管家无法挣脱，只能语气焦灼：“少爷！”

　　纪言酌仿若不知道管家在急什么，表情越是义不容辞：“自己回去！”

　　管家穷追不舍：“不行呐，我回去了，那您怎么办！”

　　纪言酌张嘴就说瞎话：“我有腿，我走回去。”

　　管家：？？？

　　到这里开车都要快一个小时了，你说你靠两条腿走回去？？？

　　纪言酌知道这人还要说点什么，赶紧关了车门，并拍拍车窗大声道：“回！去！见！”

　　说完，他就叉腰守在原地，一副要看着管家赶紧走的姿态，管家被架着骑虎难下，知是自己拗不过纪言酌，便只能遂了对方的愿。

　　纪言酌见人真的彻底消失，他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抬头远望不远处小区内的其中一栋居民楼，心情不自觉又提了起来。

　　纪言酌倒是有程玉津家里的备用钥匙，只能祈祷待会程玉津见了自己能别那么剑拔弩张吧。

　　他现在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