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腿不瘸了啊。”

　　何旭来上班，看到程玉津坐到工位上收拾东西的第一句话就不是什么好听的：“还以为你已经把腿皮断了不敢来见我了呢，现在看来，嚯，不仅没断，还恢复的挺快啊。”

　　程玉津早上一醒来就去医院拆了腿上这碍事的石膏，本来对“纪言酌真是疯了”“为了什么狗屁氛围感居然就去剪裤子打石膏也是病得不轻”的念头搅得心烦，现在又听到何旭如此不明真相地调侃后，他想像从前那样忍下，结果发现越忍越气。

　　“真是抱歉啊，没能按照你的意愿把腿截了。”程玉津冷道了一句，起身，将桌上提前准备好的解约合同摁进何旭的怀里：“这份协议你看一下吧，没问题就签了。”

　　何旭不答，有些错愣地翻过白纸一看，脸色肉眼可见地越变越差。

　　“你进来，我们细谈！”何旭说着，就要拽着程玉津进他的办公室。

　　周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悄悄盯着他们看呢，何旭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陪程玉津一起当他们眼里的“小丑”。

　　“不用了。”

　　可惜程玉津并不那么想，甩开何旭的手后，便拎起自己的背包：“上面已经写的很清楚了，没什么好细谈的，你可以不接受，或者向我索要赔偿金，但是别想狮子大开口，那个人给了我一些你不想看到的东西。”

　　何旭闻言，浑身一震。

　　竟然是那个人出手了。

　　当初他会找到初出茅庐的程玉津，也是受了那人指示，现在要他放人走，即便程玉津如今再抢手，他也不得不放了。

　　“好了，不用威胁我。”何旭扬了扬那解约书，面无表情地松了一口气，后语气坦然：“恭喜你，不用再受我这个无良老板的压榨了。”

　　说完，拍了两下程玉津的肩膀，便越过他进了办公室。

　　程玉津背上挎包，就要转弯离开，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和其他人解释一些什么，结果压根没什么人敢主动凑上来问他。

　　也是，说起来，这里的同事说是同事，却在共事的这几个月里，统共说了不超过十句话。

　　啊，真是一点都不难过呢。

　　程玉津来时两手空空，现在走了也是没带走一点东西，想来想去，自己的人际关系处理得还真是差劲极了，也难怪会被纪言酌说啊……

　　“诶，你要走了吗？”门口迎面走近一个女生，看到程玉津时，她只怔了一下，便很自然地打了招呼，好像他们从前就聊得很好一样。

　　程玉津被对方话语里的亲近给感染了，停下脚，条件反射就“嗯”了一声。

　　再定睛仔细看这个有些熟悉的女生，他反应了几秒，这才想起来她是前段时间跟纪言酌一起出过任务的郭楠楠。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呀，我还想找你学习……”郭楠楠见到程玉津，莫名兴奋了起来，白皙的脸上也渐渐泛上一层淡粉：“之前跟你一起出去让我学到了很多，有机会的话可以……”

　　“不可以。”程玉津对当人前辈这件事毫无兴趣，既然没可能的事情，那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人希望，这样想着，他便更加冷漠地打断道：“我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里，你找别人带你吧。”

　　说完，他就要越人离开。

　　郭楠楠眨了眨眼睛，想清楚前因后果，她又赶紧追了上去：“诶，为什么啊，是何旭把你给辞了吗？！可恶，你这么优秀，他是做了什么才想不开要把你给炒了啊！不行，你跟我回去，我帮你……”

　　“不是。”程玉津被这个女生吵得头疼，想着也不知道从前纪言酌是怎么忍的住的，嘴上还在跟人解释：“是我自己要走的。”

　　“啊？为什么啊？你不想做娱记了吗？”郭楠楠惊讶，明明这个人已经在圈里很出名了，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一定会有很多家报道愿意向他伸出橄榄枝的吧。

　　程玉津在等电梯，一时间没办法甩开这个喋喋不休的小姑娘，只好如实回答对方的问题：“不是不想做娱记，是不想再当只会写纪言酌黑料的娱记了。”

　　如果继续在何旭手里干的话，那他就得同时受两方制约，所以他才会在早上跟那邮件人联系的时候顺便提了这件事，不想何旭的工作室也在那个人产权下。

　　种种联系在一起，程玉津忽然明白了其中的巧合，好像从他毕业求职的一开始，他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般——被当作纪言酌专属的“泼脏水机器”。

　　这样的感觉很不舒服，但当时的他对此并无不适，甚至还将计就计，觉得正合他意……还好现在辞职辞得很顺利。

　　郭楠楠听到这些话，却是久久未言，只是目视着对方进了电梯后，她才在脑中渐渐清晰了哪日见到纪言酌同程玉津并肩的画面。

　　当时她就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了，不像外界传得那样恶劣，反而还……果然，那不是错觉吗。

　　郭楠楠脸热，眼里闪了闪光——妈呀，磕到真cp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程玉津正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刚解决完辞职的事情，他还要去见见那个邮件里提到的助理。

　　一想到待会就能看到一直给自己提供纪言酌黑料、还安排人对纪言酌进行盯梢的幕后，程玉津的心情就难以平静。

　　按照约定，他还要再给那个人写最后一篇报道。

　　虽然，程玉津是绝对不会写的。

　　提前来到约定地点，程玉津刚打开手机，就看到特别关心的推送消息。

　　见到“纪言酌”三个字弹出，他微怔，第一个反应是这人又干嘛了，第二个反应才是这个混帐居然在他的手机把他自己给设置了特别关心。

　　到底还是他比较拿得起放得下。

　　程玉津心态很稳地点开推送，一眼就看到视频里的纪言酌在毫无遮掩的情况，堂而皇之进店等人的场景。

　　是有什么必须露脸的演出活动吗？程玉津想不起来江萍跟自己提到过什么，只能暂且压住心里闪过的一瞬疑惑，点开完整视频后，他很快就发现了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居然是纪家那个管事老头送他来的。

　　程玉津自从那次纪言酌同陈家英自爆身份后，就已经做好了纪言酌会认祖归宗的准备，但他没想的是，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快，而且更主要的是，现在也不需要他为了给“程玉津”一个好角，再向自己父亲低头了啊。

　　不然就是因为其他什么事，但是程玉津目前还想不到。

　　他又随便往下翻看了几条评论，看到有人分享了一个现场直播的传送门，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点上去了。

　　刚一进去，耳机里就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吓得程玉津差点将手机丢出去。

　　靠，搞什么啊，居然这么热闹。

　　程玉津抬眸瞟了眼这个主播的id，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哦豁，大木李子，居然还是个熟人。

　　这人也真是，“逢纪必出”啊……哦想起来了，他是孟缇珞工作室的，按照那个女人的心计，大概也会在私下里很关注纪言酌的动向吧，所以这样一来，逢纪必出倒也算合理。

　　程玉津在那人的直播间守了一会，看到纪言酌坐在窗边等人，然后等来了一个女生……嗯？女生？

　　视频里面人影错乱，即便大木李子挤在了靠前一排，可还是拍不清那个女生的脸。啊，孟缇珞也真是，不能给自己的员工换一套更好的设备吗？拍的这么糊……

　　程玉津在心里吐槽的同时，将所有能跟纪言酌挂上勾的女性都排除了一遍，最后比较下来，只有董安安是最符合眼前这个戴着帽子口罩的形象。

　　可能性很大，可，他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居然这么早就来了啊。”左肩忽然一重。

　　程玉津下意识便翻了手机并熄屏，抬头开到来到来者，瞳孔骤缩。

　　“居然……是你。”

　　在见到这个“助理”之前，他还在想，其实这个人会不会又是孟缇珞派来的，但等现在真的看到了，他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个人。

　　安向阳。

　　*

　　事情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安向阳想给自己的儿子找老婆，然后盯上了董安安，就想将纪言酌踢掉罢了。

　　或许他跟孟缇珞的目标一致，所以变成了合作关系？

　　程玉津猜得大差不差，而具体细则他也并不想知道地那么透彻，在拒绝了那个人的要求后，他便出于脱身的目的，将自己原来的账号更换了实名再送给对方。

　　他早就清楚，这些人之所以会死盯上自己，并非是他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的名字早在网上与“纪言酌”挂上勾了——要说扒人黑料哪家强，程记头匾肩上扛。

　　现在将已经发展好的账号送给对方，摆明了就是不想再干了，那人继承了账号，无法，只能放人走。

　　冬日的夜晚总是会来的那么快，明明才下午五点，落日便吝啬地收回了所有触目能及的余晖。

　　程玉津背着包，双手揣兜，心里觉得无事一身轻的同时，空气里流通的冷意却让他的脸渐渐变得僵紧了起来。

　　他赶紧哈一口暖气，视野里升起薄薄的一层迷雾时，他路过一个街口，鼻子陡然被一阵缭绕的香味缠住。

　　是烤红薯。

　　他停下脚，朝香味最浓郁的地方看去，依稀间，好像又看到了那日他同纪言酌散步街边的场景……

　　那就再买两个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