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个人住在鲜有人迹的老城区里就已经够恐怖了的话，那在这个基础上，再突遭一次入室抢劫……程玉津站在自己家门前，低头看着门口那块被踏歪了的黑色地毯，注意到上面还留有两个带着泥的鞋印，一时间，情绪有些复杂。

　　不能是入室抢劫吧。

　　他屏气抬头，左右看了眼楼道两侧，明白这里空无一人后，他再次按捺住了无措的心理，弯下腰，准备凑近去细看门侧有没有被画上向三角形之类的标记符号。

　　也就是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咔哒”一声，头皮麻了一下，程玉津还半弯着身子，明明很想跑，无奈腿被吓得僵住不能动。

　　现在那个人正看着自己吗？手里拿着绳子还是刀？劫财还是灭口？

　　预见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的程玉津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求生法则，但活络的思维却偏偏不如人愿。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纪言酌，而且也只有纪言酌。

　　“喂！”

　　一声清亮且蕴着不满的叫喊迅速拉回了程玉津越飘越远的思绪，他只惶恐了一下，便惊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再抬头，给他开门不是纪言酌还能是谁。

　　“不进来，你准备盯着我的腿看到什么时候呢？”纪言酌一手撑着门，一手扒在门框上，熟悉的五官上洋溢让人怒火横生的骄纵。

　　程玉津微张了下嘴，不知道自己再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该是喜悦兴奋多一点，还是生气难过多一点，总之，等他真的行动起来时，自己已经将人用力地推到了一边，挤进门内后又一言不发地将人向外推。

　　纪言酌纳闷，“喂”了一声，发现这人根本不理自己后，赶紧上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遏止道：“你想做什么！”

　　程玉津被握得身体一抖擞，匆忙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赶紧颤抖着音调将人赶走：“出、出去！”说这话时，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纪言酌为什么还要回来找他，昨天他们不是就已经断干净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程玉津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要向前看，不要拘泥于过去，结果这人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家里，要他怎么可能放下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任由对方同自己在不伦中沉溺。

　　“出什么出、出什么出！”纪言酌用了双手，牢牢抓住程玉津不断挣扎的手腕后，左腿向后一踹，便将门给关上了。

　　“程玉津，我不信你对我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他用力将对方的手向上拉直，心里烦躁到了一种极点。

　　他可不是为了被人赶出去才来这里的。

　　程玉津被拽的腕骨一痛，抬起头，刚要开口，又赶紧咬紧下唇，偏执地扭过头，愣是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时已昏黄，纪言酌在人抬头的那一刹，好像没看清，但那一闪而过的晶莹，他又怎么可能会看错。

　　他松开一只手，转而捏住对方的下巴，将人强硬地掰正了脸后，纪言酌才真正看清了程玉津脸上滚落的两行清泪。

　　纪言酌微怔。

　　搞什么，这就哭了。

　　程玉津被那种震惊加不理解的眼神给狠狠刺痛，趁对方愣神的时间，他一句解释也没有地挣脱了对方的禁锢，转身挪动脚步，没什么精气神地慢腾腾向卧室移动……

　　真的，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肢体上或者意义上的接触了。

　　结果后面那人倒是什么顾忌都没有，先是轻车熟路地跑去抽了几张纸，然后再在程玉津进屋前将人拦下。

　　“不是，我这一没打你、二没骂你，你怎么还哭上了呢，总不能是因为太久没见到我感动的吧……”纪言酌一手摁在程玉津的肩上，一手给程玉津擦眼泪，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着：“好了，现在擦干净了，别哭喽。”

　　纪言酌越说越心虚。

　　途中他还潦草地看了一眼程玉津，在看到对方如死水一样没有半点波澜的墨瞳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时候，他莫名心慌了一下，就好像即将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情一样。

　　出于谨慎，纪言酌擦完就收手，正准备向旁边迈出一步去扔掉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某人也跟着镜像地朝旁拦了一步。

　　“你……”纪言酌下意识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赶紧把嘴闭上。

　　程玉津稍微抬了头，直视对方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语气很冷静，不像是哭懵了才说的胡话。

　　纪言酌滚了下喉结，心知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敢贸然和人明说，于是，他小心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要在现在问，是想听到肯定回答，还是想听他的违心拒绝呢？没有前情概要，纪言酌冷静得可怕。

　　但这种冷静维持不过一分钟，就被程玉津接下来的举动给打败了。

　　纪言酌只觉得自己领口被人一拽，重心下调的一瞬，唇瓣便被人给亲上了，不，不是亲，是咬，舌头都被顶麻了，结果后颈还被人紧紧捏住，不容后撤。

　　靠，这要能忍绝对是个性无能。

　　纪言酌不服自己落在下风，结果手刚摸上程玉津的腰，程玉津就跟预见什么了一样，松开上一秒还在咬着不放的嘴唇，手掌在他胸前一推，便将他给推开了一定距离。

　　“所以昨天不是你要我问的这个问题吗？”

　　程玉津本来已经不在乎这个答案了，但既然这人非要上赶着来招惹，那他不介意再把话说绝一点：“既然现在我好好问了，那你也该好好配合我回答才行啊。”

　　纪言酌瞳孔微缩。

　　周围环境光线已经很是暗淡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找到程玉津那双正炙热盯着自己的眼睛。

　　对视十几秒，他终是不敢直面正主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于是偏移了视线，音色冷清道：“喜欢。”

　　这么多年来隐瞒的事情，终于还是以这么一种荒谬的形式说出来了啊。

　　极简的两个字，在昏暗的客厅里更加清晰易辨。

　　程玉津在听到答案的那一瞬间捏紧了拳头，最后又无力松开：“我真的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为什么要来烦我，我们一直做对手不好吗，做对手难道不好吗？”

　　他的脑子现在很乱，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直到被纪言酌抱住时，呼吸还是有些混乱。

　　“不好，一点也不好。”纪言酌一时冲动，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后，用自己的脸贴了贴对方有些冰冷的耳朵，轻道：“我都已经承认我喜欢你了，程玉津，你不说吗？”

　　程玉津被一阵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包裹，嗅觉连着神经系统一同被麻痹，致使他迟钝地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推开对方，同样的，他也没有开口回答对方。

　　纪言酌又贴了贴，倒是十分体贴：“没关系，你不说我也知道。”

　　大概能猜到程玉津为什么那么抗拒的原因，纪言酌不想再细问，只是在人情绪稍微稳定一点后，他才放人去洗澡休息。

　　程玉津有些一根筋，但在也很默契地不再跟人提这件事，只是在洗完出来后，看到那人还坐在外面，他才不耐烦地质问：“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滚。”

　　“喂喂，什么叫我还在这，我在这里怎么了。”纪言酌站起来，跟人进了房间后，紧接着就被冷得打了一个寒蝉。

　　“这屋子这么寒的吗，怎么也不提前开空调暖一下。”他搓了搓胳膊，大惊小怪。

　　程玉津瞥了他一眼：“少爷既然那么娇气，那就赶紧滚吧，寒舍不欢迎你。”

　　纪言酌偏不，脱了外套就大字型地仰面躺在了床上，仰视着程玉津，眼睛跟着他的走动转来转去：“其实感觉也还好，你看，现在我一点也不冷了。”

　　刚说完，自己的脸就被一块从天而降的毯子给盖住了。

　　“我不想看到你的脸，最好把嘴也闭上。”对此，程玉津很是冷漠。

　　本来只是稍作警示，而在后面几分钟，程玉津还真就没听到纪言酌的废话了。

　　总不能是憋死了吧？

　　抱着这个想法，他擦干头发，回身走近床边，抬手刚掀了毯子，就被下面埋伏已久的人给拉倒了。

　　纪言酌笑：“嘿，抓住了。”

　　程玉津：……

　　他都不用特别挣扎，就从纪言酌的身上重新爬了起来。

　　“我准备睡觉了，你很碍事，往旁边躺点。”程玉津拍了拍纪言酌，也没再执着于让他出去了。

　　纪言酌闻言，反应了一下，在程玉津关上灯后又跟人挤进了一个被窝。

　　程玉津被他突然挤进来的动作凉了一下，后赶紧用腿踹了踹他：“你很脏诶，下去洗干净了再上来。”

　　纪言酌大失所望：“啊，你没看出来我就是已经洗好了才上床的吗？”

　　事实上，在监控里看到程玉津回来并为他开门前，自己已经在被窝里躺了一会了，只是见人一直傻站在外面，才穿了外套出去的。

　　程玉津默了下，后转头看向纪言酌，眉间轻皱，抿唇似乎在憋着什么话想说，但最后也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一声极轻的叹息。

　　纪言酌也没问，而是抱住他，多此一举地问道：“你不拒绝我，那我就当你同意喽。”

　　程玉津被人贴的不舒服，往被窝里瑟缩了下，闷声追问：“什么？”

　　是指他同意让他住他家，还是同意让他跟他一起睡？

　　纪言酌就着这个姿势，下巴往人肩窝里蹭了蹭：“什么什么，当然交往的事情啊。”

　　程玉津：？

　　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