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纪言酌揉着被拧红的耳朵将事情原委完完整整跟程玉津说了一遍。

　　“我看你是真的病的不轻啊。”程玉津坐在纪言酌的对面抱臂冷笑。居然能想到用直播这间小破房子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方才说的“金主”一事只是个玩笑话，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纪言酌垂眸瞥了眼那放在面前桌上的手机，屏幕因为一直有消息提醒弹出而就没灭过……啊，想象一下等会安抚完程玉津，自己还要去应付其他人，他就已经开始烦了。

　　“很在意？”就在这时，程玉津冷不丁就问了这么一句。

　　纪言酌立马抬头，眼神有些茫然：“什么？”

　　程玉津下巴轻点了下那边到现在都还在亮着的手机：“在意的话就拿起来看一下吧。”

　　他突然大赦纪言酌，让纪言酌一下就精神地瞪圆了眼睛。

　　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程玉津将那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见人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又小心翼翼拿起手机的样子，他直接以自身为榜样，也拿了自己的手机开始回消息。

　　其实不止是纪言酌的消息很多，他的手机也从半小时前开始震个不停了。

　　程玉津没有给手机开静音的习惯，因为他怕自己会错过重要消息，除非再进行特殊任务的时候，而现在，当他打开那个大眼软件，连手机都因为过多的私信而卡了几下后，他才深刻意识到自己当时设置允许陌生人给自己发消息的行为究竟有多愚蠢。

　　火速去关了这个权限，他才有了面对那些恶语的勇气，在刷到几个熟悉的字眼时，程玉津忽然笑出了声。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从前他在后面推波助澜黑纪言酌的话，现在居然都骂回自己的头上了。

　　也是，本来从一开始，他的名字就已经跟纪言酌捆绑在一起了，虽然从前是敌对的捆绑，而现在是战线统一的捆绑，但，就这点关系的转变，也足够让那些急躁的人去恶意揣摩了。

　　“你还是把我们的真实关系去跟他们挑明了说吧。”

　　纪言酌刚收到公司对自己这次直播出现的重大失误而下发的处罚邮件，正准备点开来看，就听见对面程玉津语气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的真实关系？”他有些惊诧，抬头看向对方，见人没有抬头，手指下意识点开那封邮件的同时，他才傻愣愣地问了一句：“真的要说？”

　　恰时文件成功打开，纪言酌重新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强制要求里的第一条：解释“金主”关系。

　　程玉津掀起眼帘，瞥了下对方，后从喉咙里郑重地发出了一声“嗯”。不然还能怎么办，任由事情往更坏的事情发展吗？

　　纪言酌：……

　　如果不是程玉津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视线，或许他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私下里已经跟公司那边的狡猾东西们串好台词了。

　　“知道了。”纪言酌应付一句。

　　事实上，他也知道只有更炸裂的新闻才能堵住这群人越来越脱轨的猜想——还有什么比“他其实是我弟”更能解释得通的理由吗？

　　此项澄清一经放出，网上那群守着吃瓜的人立马又乱成了一锅粥。

　　纪言酌有想到江萍那些人会再来找上自己，但他却没想到最先找上来的竟然会是那个女人。

　　“怎么了？”

　　程玉津听见纪言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本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但那人却迟迟不接，所以他才抬起头，多嘴主动问了一句。

　　“嗯……没什么。”

　　纪言酌吊着一口气，墨眉轻拧了下，最后遮掩回复。

　　程玉津抿唇，一双眼睛打量地眯起。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人明显就不是真的没事的样子好吧，但纪言酌根本不给程玉津再追问的机会，丢下一句“我出去接个电话”便直立起身，拿起一旁的羽绒服就朝门外走去。

　　程玉津没同意也没阻拦，沉默地对人实行注目礼，直到那人“啪”的一下将门关上，他才终于有了一点先处理自己事情的心情。

　　等他接完电话回来了，再逼供他也不迟。

　　程玉津很自信纪言酌不会对自己有所隐瞒，于是转头又看了眼江萍新鲜发来、尚且热乎的消息：【你们这是都疯了吗？！！！！】

　　程玉津一看到“江萍”两个字就头疼，毕竟也是曾经扮演过“纪言酌”的人，自然见识过这人不讲理时到底有多“野蛮难缠”。

　　而现在，这场大火终于轮到他“程玉津”的头上了吗？

　　程玉津郁闷地憋气，但是憋不住，最后无奈吐气，倔强给人回复道：【没有。】

　　*

　　纪言酌出了房门，外面空旷的长廊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感到骨寒。

　　他缩了缩脖子，潦草地穿上外套，并快步走到长廊尽头专设的吸烟区后，才接下那通锲而不舍的电话。

　　“什么事。”纪言酌没跟这人绕弯子，语气被廊内的冷风灌得也有些冷。

　　其实他应该要更礼貌点的，毕竟这人现在也算是自己男朋友的母亲了，但又因为其他种种原因，让他总觉得程玉梅在这个节骨眼打过来不是什么好事，连带着接电话都要躲着一点程玉津。

　　程玉梅似乎也是偷偷给他打的电话，以致于那边的声音被压得很轻：“就是……你爸……你和我儿子……”

　　不能开免提，怕被程玉津听见，所以纪言酌皱着眉毛将手机音量摁到最大，结果也还是听不清程玉梅最后说了什么。

　　“你说大点声呢，什么我爸你儿子的。”纪言酌不耐，隐约还有些不安。

　　程玉梅咽了咽喉咙，最后稍微大了点声音，吐字清晰地问：“你们是不是……是不是在、在……”这句话的最后三个字，程玉梅是怎么也问不出口的了。

　　纪言酌呼吸都停了一下，接着凭着雷达一般的直觉，自动替人补全了后半句：“在谈恋爱？”

　　补完，他便也没了声音。

　　纪言酌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这种嘴比脑子快的毛病。

　　“……你爸也看到你发的了，刚刚气得跑出去。”

　　程玉梅做不到纪言酌那般轻松地说出那样沉重的话题，可刚找了其他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又觉得心里实在闷地慌，于是颤抖着声音，纠结地将话题重新转了回去：“所以，是真的吗？”

　　他跟程玉津，真的在一起了？

　　程玉梅根本不敢细想这个问题的肯定答案。

　　想起纪川海从前说过他怀疑纪言酌喜欢男人，可当时的她并没有将这个当作一回事，毕竟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一直站在纪言酌这一边，默默支持纪言酌以求获得长稳的安逸才行。

　　可现在，程玉津也被拉了进去。

　　“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个？”纪言酌默了片刻，很想直接承认，但是又怕给程玉津惹来麻烦，所以忍了忍，并没有直接回答她：“你不觉得这个事你得先去问问他吗？”

　　“我……”程玉梅支吾：“那肯定是要先问你啊，毕竟，这对你的影响比较大嘛。”

　　纪言酌有一瞬想挂了电话的冲动。

　　妈的，她到底是谁的亲妈啊，谁才是她的亲儿子啊。

　　纪言酌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管是从前程玉津有抑郁轻生的倾向，还是后来程玉津上了大学搬出去自谋生路，这个做母亲的从来都没关心过她的儿子，反而对于别人家的儿子倒是上心的很。

　　纪言酌可不需要这份多余的关心。

　　“谢谢，但是你可能搞错一件事了。”纪言酌走到风稍微小点的墙角，低头看着脚尖：“你不是我妈。”

　　这五个字一出，程玉梅本来就轻的呼吸这下就更听不清了。

　　纪言酌怕人听不明白，继续道：“我和程玉津谈了或者是没谈，归根结底，对我反正是一点影响都没有，有影响的只会是程玉津，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他真的很在乎你。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做一个好母亲的话，就去关怀一下他吧，他比我更需要你。”

　　说完，纪言酌又等了几秒，见人似乎没话要说，便主动结束了通话。

　　让程玉梅主动去找程玉津沟通，把是否告知真相的选择权交给程玉津，也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是错是对呢……万一程玉津不敢承认怎么办？

　　纪言酌潜意识里更希望男朋友能更勇敢坦诚，这样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量，但在另一方面，他又害怕程玉津承认后会像他跟纪川海之间的关系一样，同程玉梅的关系也变得恶劣……程玉津肯定会难过的吧。

　　纪言酌沉重地回到门前，没带钥匙的他只能拍拍门板，好让里面的人听见后能出来迎接自己。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程玉津的脸上露出那种淡泊无牵的表情了，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程玉津正好得空，听见外面的拍门声，自然知道是纪言酌打完电话回来了，于是起来去给人开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再想着自己该从哪里和纪言酌吐槽江萍的事，结果刚打开门，就被人抱了一个措手不及。

　　纪言酌：“宝宝，你以后都只在乎我一个人好不好？”

　　“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